您的位置:必读社 > 散文精选 > 经典散文 > 正文

诗歌一种可能的返回童年的方式

作者: 左马右各2016/03/04经典散文

童年从来就没有在诗人身上结束过,这样一个事实在常人眼里是荒唐的,但在诗人那里却是现实,这并不奇怪。“诗人不同于其他人,因为他的童年没有结束,他终生在自己身上保持了某种儿童的东西,已有很多人写过这点。这在很大程度是对的,至少在这个意义上:即他童年的感知力有着伟大的耐久性,他最初那些半孩子气的诗作已包含了后来全部作品的某些特征。”米沃什在一篇名为《生物学课》的文章里这样说到,他认为有必要重复这样一个观点,并不是因为在诗人心灵深处的一个秘密居所里,有什么不可窥见的神秘。他只是想说,诗人有过建立这样一个神秘居所的想法,只不过使用的材料有些独特而已。所以人们应该相信诗人,也应该原谅他们的这种疯狂举动。一个成年人,用一种童心的眼光和方式来让语言承载生活奴役下的心灵,这本身就有些荒谬,但诗人舍此却不能有其它作为。诗人受困于语言的牢笼里,又得益于语言的驱使,一种双重压迫对于他来说并不是灾难,有可能还是一种财富,唯一的遗憾只是不能用来消费而已。这是一个消费时代的特征。也许,还是价值。

在一些人看来诗人是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也是可笑的、荒诞的、难以被人理解的。有时,还是可怜的和可怕的。而这些都不是诗人的命运,诗人的命运只在那些已经写出和有可能写出的文字里,或诗行中。他们都是一些容易精神疲倦的人,在等着从另一条路上走来的另一个——神秘而又精力旺盛的自己。他会超越他,给生活带来一些像是光芒的东西。他们都有耐心,也有信心相信能够等到。他们从不会因此而对自己失望,这有些奇怪,但也让人振奋。

相信一个诗人要比相信一个骗子困难的多,事实一再提供这样的证据。这有点滑稽,也有些可笑。当一个个骗子在社会上大行其道频频得手的时候,行骗的人和受骗的人似乎在见证一个共同现象:趋之若鹜和前赴后继。这难以让人理解。而且当骗子被揭穿或者受到正义的谴责和法律的制裁之后,被欺骗过的善良人们,在痛恨和悔顿之余,一些人偶尔还会对自己被骗子——拙劣骗术控制的时光念念不忘,仿佛那里有不曾消失过的“美好”,这真是一种对生活的嘲笑。诗人却在另一个领域里受困于童年,无法挣脱这样一个像是从母亲怀抱里带来的温暖束缚,没有人比诗人更敏于美好,这样看来诗人是一个在世界受骗最深的人。他们是一个骗局的受体而同时又是制造这个骗局的主谋。但诗人怀着被救赎的渴望和虔笃。他或许已经老了,仍软弱的像个孩子。

在诸多可能性中,最不可靠的一种塑造了诗人。这无疑是一种透着无限荒谬的带有猜测与拟想的观点,但诗人无法摆脱这种命运,也是灵魂困束。诗人就是不可靠性的始肇者,他带着摆脱它的惊恐出发,但最终又带着无奈归顺回到这里。即便是酒精一再麻醉魏尔仑的精神和摧毁他的健康,但在他的灵魂深处,他仍然是一个诗人。虽然命运最终把他的生命抛在一张有点肮脏的妓女的小床上,他的诗也一再被人忘记。但这一点都不值得记忆。诗人总是在宿命里寻找到属于他们的秘密通途,即便是一条窄缝,他们也会用别于他人的目光,从中找到一种像是苍蝇叮咬食物一般的兴奋,这种能力会让人瞠目,也不可理喻。但他们就是做到了。诗人是一种外表并不具有神秘性的动物,他比常人具有更多地对普遍性的热爱和敏感。认识到这一点很重要,也就是说诗人从来都不是一种不被理解的怪物,虽然有些人一直在这样认为——诗人几乎可以等同怪物,但事实上这种说法本身是不能原谅的。从人的观点出发并不一定得来人的认识,这已是普遍的悖谬。一个写作的事实总是面临着被另一个写作的事实覆盖和否定的可能性,但写作却一直在继续,并不因这种可能性的存在而停止。如果诗人是在建造一座精神的高塔,谁也不是最终站在塔尖上的那个人,虽然曾经无数人这样梦想过——站到塔尖上去。有一种更悲观的假设,如果最后的塔尖是一种毁灭,那么一切结果只能是承受,或者根本就用不着承受,毁灭为一切提供了最后的宿地。那谁又是那个最终站到塔尖上去的殉道者呢?无疑还是诗人。现在看来,这种假设的不成立,才最后是诗和诗人的福祉。

布罗茨基在他的那篇着名的文章《小于一》中嘲笑了体制的坚固和冰冷,但他也只是嘲笑而已,并没有回答出多少更深刻的问题。诗人在面临一些深刻的问题时总是狡黠的,表达也普遍带有最无情的尖刻和软弱。他用从童年带来的不可逆转的片面性和好奇性,继续打量着这个令他无限茫然的世界,然后写下在理解之外闪光的东西,并把这些一起交给未知的命运,最后无知地,也是不能预料地交出了自己。每个诗人都在完成自己,用写作的方式或者其它可能的方式,但最终他们都是残缺的,在不断到来的时间岁月等待着完整。这是一个没有终点的梦想,却是诗人确认自己存在的唯一方式。

在一种几乎始终是游离的状态中,诗人企图确知对自我存在的抚摸,他总是胆怯地又是小心翼翼地如一只爬行中遇到阻碍的蜗牛一样,向这个世界的道路伸出触角。他总是在摸到的一刻,感到一种更深的虚无和恐惧的抓摄。这样他就不断放弃自己的努力,又在不断努力中接受这种虚无的煎熬。他怀疑自己,是得不到指引的迷途者,这一点令他沮丧,又感到难以言说的秘密欢娱。如果一个时代还有一种精神的伟大存在,即便是可能性,谁又敢说不是诗人最终带着渺小抵达了它呢?一只蜗牛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壳,当做一种负担来做摆脱它的挣扎,它更喜欢背负着它,以及它内部的虚空与风声,它们一同在一个轨迹上经由世界时,一切都是神奇的。

诗人从来都不应该拒绝自己的浅薄,这没有什么可笑的,也不应被认为是可耻的。一个一直深刻的世界才是可耻的,丑陋的,也是荒谬的和可怕的。不要去过分强调诗歌的完整性,就像是过分要求诗人的完整性一样,诗歌和诗人都是残缺的。认识到这种残缺和理解这种残缺都是必要的,这样,所有正在继续的事物或许会有更为积极的意义。童年永远都是一个人生命深处的诗性火焰,只是诗人,一直在对这个世界的经由中——始终保持了对它的惦念和窥望。正是这种“惦念和窥望”,他才有幸成为被神恩垂眷的人。这似乎才是一件值得奇怪和猜想的事情。但另一个事实是,它成全了诗人和诗人的写作。 

更多经典散文

猜你喜欢

更多经典散文

文学百科

文学百科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