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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那些小站

作者: 箴云2016/01/30情感文章

如今细细想来,童年时,万万不曾到想的事情大概有这么两件,一是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二是乘坐火车的频率。前者倒并不令人惊奇,毕竟在这样一个高楼大厦俨然已成为发达象征的时代,原来作为小县城的家乡,如今也变得有些都市的气息,是理所当然的事;至于后者,除了似乎在冥冥中实现了小时候“过车瘾”的傻愿望之外,却也经常让我产生许多别样的思绪。这些思绪,往往是在乘坐火车的过程中产生的。

从陇西到兰州,二百来公里的路程,如今坐火车也顶多两个多小时,而就在这两个多小时中,我的视线却通常是不会停留在车厢内的,车窗外的那些风景,纵然已经阅读过无数遍,却依然觉得“风情万种”,百看不厌,或许是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吧,就算是夜间行车,我也会尽力将额头贴在车窗上,独自品味着车窗外模糊的夜色,阅览着天上的星星月亮,欣赏着车内的灯光投射在铁道边的地面上,宛如飞快转动的光轮,一闪一闪,让人眼花缭乱,联想翩翩……

白天,沿线的那一座座四等五等的小站是我必看的内容之一,大西北地面上,除了春夏两季还有几抹植物的绿色之外,其他时节总是荒凉的,而这些小站,恰如同荒野深处的一片片小绿洲,为这无边的荒凉带来了几许盎然生机,自成一景,倒也很别致。

如今,在这段两个多小时的旅程中,所能见到的小站数量已经所剩无几,大多已经成了遗址,似乎在默默地诉说着以往的岁月,有的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像天空中划过的流星,剩下的只是悲凉。我想,当乘车经过这些车站遗址的旅客们看到窗外这些曾经是小站的模糊痕迹时,一定不会想到这里曾有一座车站,曾经有过它们的辉煌。我的父母都在铁路上工作数十年,所以这其中的原因我也是清楚的,经过几次大提速和技术设备的更新,沿线需要的值守人员自然越来越少,货运列车车尾的守车都已被摘下十多年,单线行车早已改成了双线双向行车,那些小站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使命,当然就要裁撤了,但我的小站情结,依然如故,似乎还越来越清晰了。

父亲就是在那些小站工作了20多年,可以说,他的铁路生涯就是从小站开始的。作为小站站长的父亲,人在小站,有时候数月都回不了家, 十三年没有在家过过春节,于是,父亲常不在家的日子,成为了我童年重要的符号。如今,父亲虽早已调至机关工作,我们家曾经聚少离多的日子也早已一去不返,但提到那些小站,父亲仍常常显得有些怅然。我理解父亲,过去的时光纵然艰苦而孤寂,却也是难以忘怀的。

至于我,那些小站则承载着我童年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那时因为父亲常在小站工作无法回家,我只得在假期自己前往小站去陪伴他,有时一待就是几周。

我对小站最初的记忆,是从陇西北车站开始的,尽管在那之前我就在其他一些小站生活过,但由于当时年龄太小,几乎没留下什么印象。

陇西北简称陇北,它的四股道对当时的我看来可谓是相当的“阔气”,站舍前那座被墙围着的花园,里面种了些什么我倒记不清了,但肯定有夏天,每当下过雨后,树下都会长出许多小蘑菇,那些蘑菇其貌不扬,都呈暗灰色和米黄色,据说可以吃,而且味道不错。一间职工宿舍里几乎每天都会传出一首歌的旋律,后来才知道那首歌叫《公元1997》,是为庆祝香港回归而作。最让我高兴的,是站舍后面的菜地旁居然还圈养着十几只兔子,它们每天都活蹦乱跳的,煞是可爱,让这座普普通通的小站成为了我的乐园。那时的铁路还没有被完全封闭,车站两旁道岔处的钢轨上,总能看到放着几块蚕豆大小的道碴石,后来我知道,那是车站附近乡下孩子们的恶作剧。每次有火车经过,巨大的力量都会将摆在钢轨上的道碴碾得粉碎,远远看去,车轮下似腾起一股白烟,旋即便消失不见了。有一次我也如法炮制,将一块蚕豆大小的石头和一片碎玻璃摆在了站场中心的钢轨上,当列车疾驰而过,只听得一声响,车轮下旋即腾起一股白烟……这小小的恶作剧对列车安全的影响,我是不得而知的,但那声响和那股白烟着实吓坏了负责接车的助理值班员,我也因此挨了父亲一顿痛打。

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父亲被调到高阳车站,由于父亲不管调到哪一座小站,几乎都担任站长一职,因此,站长的儿子这一“特殊身份”,则在高阳农村的孩子们当中产生了“效应”。和在陇北时缺少玩伴不同,在高阳,由于我是站长的儿子,自然就成了孩子王。那时,我常常带着一帮乡下孩子东奔西跑。我们登上车站对面的土山制高点向下俯瞰,列车在山下穿行而过,好似蜿蜒的巨龙;我们越过干涸的河床,来到对岸的村庄里闲逛;当我们看到一只死去的野兔时,竟坚定地认为是老鼠所为,为了给兔子报仇,我们找来废纸干柴,在一个同样被我们认为是老鼠居所的小土洞口点起火来,烟熏火燎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只好悻悻而归……我玩累了,带着一身尘土,跑回父亲的办公室,将父亲的茶水一饮而尽,稍作歇息便又跑出去,在这其间,那些伙伴们一直等在门口,却不敢越雷池半步。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接下来,就是土店子车站了,那是一座有着二层小楼的五等小站。我只去过一次,所以对那里的记忆不多,只记得,那里离渭河很近,在铁路桥下,满是淤泥的河床,流淌着如溪流般细小的河水。车站附近有一座古旧的寺庙,每到夜晚,那座寺庙总是带着几许神秘的忧伤……

我最后一座住过的小站,是鸳鸯镇车站。和之前几座小站相比,鸳鸯镇算是最大的,直到现在,车站仍在办理客货运业务。鸳鸯镇本就是属于甘肃省武山县的一座较大的镇子,而且还有一座很依赖铁路的水泥厂,因此,和前面所述那些车站的凄凉与冷寂不同,这里则显得热闹得多,因此,相对于车站本事,我倒对这座镇子的记忆更为深刻。和我的老家一样,这里每三天逢一次集,逢年过节时的集市,甚至还十分繁荣。

我至今还记得那年春节之前,我和另外一个职工的孩子去镇子上逛集市,集市上满是前来采购年货的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两个孩子在人海中艰难地前进着,快乐而又无助,在被巨大的人浪裹挟着胡乱飘了大半天后,最终只得狈地从人海中挤出来,狼狈地逃到车站,只从集市上买回几枚烟花,等不到天黑便匆匆燃放殆尽……除夕的前一天,父亲把我送上回家的班车,那时虽然年龄不大,却已学会强颜欢笑,直到汽车开出一段距离,我回过头,透过汽车的后窗望着依然站在那里的父亲,那忍了很久的泪水才泉水般地涌出,许多乘客都看着我,目光千奇百怪,刺得我好难受……

在我的印象中,鸳鸯镇好像是父亲工作过的最后一座小站,至少是我陪伴过父亲的最后一个小站。二十几年的小站工作,父亲换过许多车站,结识了许多友人,直到现在,他们偶尔三两相聚,仍旧是说不尽的往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童年的小站记忆也渐行渐远,在小站认识的那些人,老人、大人、孩子、……大多数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只是偶尔听到父亲提到,才知道有些人已经退休回家,有些,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不知曾经的那些玩伴们现在都怎么样了,愿他们安好。有多少次,我都试图集中精力把那些往事重新回忆一下,但能想起来的却都是些琐碎的片段,难以形成完整的故事,罢了罢了,都说回忆太多易伤神,何况是这些带着苦涩气息的忧伤往事呢。

如今,很多小站没有了,可谓物非人亦非。每当我乘坐火车,看到曾经那些曾经有过小站的地方,虽然仍能依稀辨认,但萧条与没落却愈来愈明显,西北特有的荒凉仿佛又一次大获全胜,它们占据着那些小站遗址,嚣张地冲击着人们原本就十分疲惫的视觉,唯有那条新建不久的,几乎一直与铁路并排延伸的高速公路,似乎还在安慰我:消失的是旧有的事物,新的东西一直在出现,在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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