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沉为骨玉为肌

平生不爱养花，但搬进新房，为附庸风雅，我去花鸟市场转了一圈，看到一个圆形青花瓷盆里几个蒜子安静地卧在那，不禁好奇地问询。是水仙，店主不经意答道。单就水仙的别名“凌波仙子、金盏银台、落神香妃、玉玲珑”就足以吸引人眼球，我毫不犹豫地买下。

回家后，添加一些清水，把这盆水仙放置在阳台。白色瓷盆，上釉的表面勾勒着云水花纹，显得高雅大气。几只卵形大蒜一样的球茎白玉似的优雅地立在盆里，相对无言。它们懂得韬光养晦，默默积蓄力量。过了几日，发现鳞茎处冒出一点点嫩黄，像雏鸡啄破蛋壳，露出了尖尖的小嘴，惹人喜爱。又过了几日，嫩嘴逐渐有了叶的模样。渐渐地，一汪新绿蓬勃起来，丰满起来，茂盛起来，蹿高了几十公分。叶片厚实柔软，稍微一捏，就有汁水渗出。

一天下班，我拉开阳台的活动门，惊奇地发现肥美的叶子中间钻出了几根小手指粗细的茎，茎上长出扁豆似的筒子，筒子里面打了五六个花苞。那花苞经过几天的挣扎，突破桎梏，如青蛇吐出一个个芯子，又若幼儿班教室里举起的一双双小手。含苞欲放了，这阵势最激动人心。

但花苞就是有耐心，你越希望它开，它越沉得住气。绿豆大小的花苞苞像顽皮的孩子低着头吃吃地笑，它们也许在笑我心急火焚。我也吃吃地笑，笑它们，花苞一点点长大，饱满地要破裂似的，膨胀得犹如分娩的孕妇。快要撑不住了，仿佛一嗓子嘶喊，一声啼鸣，婴儿就呱呱落地了。

每天回家总要瞅几眼，终有一天，一开门，与馨香撞个满怀。原来低眉顺眼的花苞昂起了头，是欢喜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是功到自然成的笑。远看一张张脸蛋平平展展，洁白如玉；副冠是鹅黄的茶杯。“金盏银台”的美誉名副其实。近看花瓣又若逆着风撑开的小伞，花蕊呢，外边是黄色杯形的保护罩子，几根细蕊簇拥，推推搡搡，害羞地躲在里面看外面的世界。素洁的花朵超凡脱俗，高雅清香，宛若凌波仙子踏水而来。

宋代理学大家朱熹诗云：水中仙子来何处，翠袖黄冠白玉英——水仙的形象跃然纸上；宋朝黄庭坚的《次韵中玉水仙花》最能抓住水仙的魂、韵和神：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暗香已压荼蘼倒，只此寒梅无好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