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布偶

我，没有选在一个有月亮的傍晚把它们拿出来，是担心皎洁清秀的光泽会刺痛敏感的肌肤。好像太多的记忆与怀念总喜欢眷顾暗夜，这些或温馨、或甜蜜、或忧伤乃至内心触电一般的抽搐都会蜂拥而至。

前些天的清晨，在市场上看到有花匠在售卖一棵棵身材低矮的大丽花，这些一直以来盛开在梦里的植物，竟然在那一刻有了不期而遇的惊喜。一株不起眼的花草和一些看似平凡的物件，装载了许多曾经忽略或是淡忘的记忆——就如同这些萌萌的拙拙的布偶。

把它们从打包箱里取出来，一个小布熊、一个更小点的布偶狗、再一个小布熊，三个成一排的样子，摆放在竹藤盘结成的转椅上。我仔细地端详着，继而开始责备自己，都是因为我一直把它们放在车箱的挡风玻璃下，与阳光太过亲密的接触，才会让原本丰满的色泽变得像老墙上斑驳的时光。幸好晒掉颜色的布偶们没有嫌弃我，依然在橘红与明黄的交错里充盈着爱的柔光。

坐在地毯上，努力让心安静。此时，万籁俱寂，思绪却凌乱地洒了一地。外婆驼着背，永远清爽利落模样，把温和、善良一针一线地缝在了布偶的身上。外婆是童年里我时时不愿离开的棉花怀抱，是我现在想念却又无法具象的影子。

我的布偶们很幸运地落在我手里，它们憨态的神情是外婆的手笔。忙乱的搬家，把它们封存在打包箱里，今天把它们拿出来充当了回忆的道具。有很多故事似潮汐，在记忆的河道上伏伏起起。遗忘很可怕，但只要我们记住的是爱、是美好，如同篱笆下繁茂开着的大丽花香甜的样子就行了。

外婆的布偶，安坐在这个季节的光影疏离里。我望向它们，大脑一片洁净，雪一样泛着晶莹的光，或许这就是我所希望得到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