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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的账本

作者: 闫岩2017/05/25情感散文

拥有一间三十平米的花店,芳香四溢。我相信那些花儿每天也会被晨曦叫醒,倾耳拭目,静候我的到来。

每天上午,花店都会迎来一位可爱的老人。他拄着拐杖,一条腿在拐杖的支撑下有力地挪动,另一条裤管中上方绾着一个结,下方像流苏一般,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摆动。我管他叫舅舅,他是我和妈唯一的亲人。

在老家,舅舅以前是风光的。他在北京工作,见过世面,挣钱多,不仅供我妈妈上完大学,还给了她厚重的嫁妆。但舅舅个人的终身大事终究没解决。妈妈说那怪不了别人,只怪他自己太挑剔,高不成低不就。

五年前,妈妈得了一种怪病,久治不愈。爸经不起打击,抛弃了我们母女。妈妈不担心自己的病,而是担心我没钱读书。于是,舅舅主动承担起了我上大学的费用。

我毕业时,舅舅从北京退休回来,资助我开了一个花店。花店开张不久,舅舅说他的左腿要做个小手术,要我到医院签个字。他说小手术,我没看内容就签了,舅舅却骗了我,他从手术室出来就没了左腿。我哭,他却笑。他说这条腿坏了,不截肢会更坏,不说是怕你们过分担心。

后来,舅舅找了一份夜间看大门的工作。他说晚上大门一锁,睡觉就把钱挣了,轻松。白天,舅舅会来帮我照应花店。他在花木公司待了很多年,对花草有研究。我全依仗着舅舅的手艺,他捣鼓这些花草的时候我就能腾出手来干点别的活儿。

那天风和日丽,舅舅有事儿出去了。他前脚走,后脚就进来一个比他还老的男人。他问我,那个拐子是你舅舅?我点头。他又问,他截肢几年了?我回答,三年。他“哦”了一声,递给我一张报纸。报纸上两行硕大的标题映入我的眼帘:被资助者携款潜逃,资助者情何以堪?

内容是北京某花木公司临时工康得海腿疾无钱手术,工会领导组织全厂职工为他捐款十万,康得海却携款潜逃。

康得海是舅舅的名字,可这怎么会呢?

那个老男人讲,他就是组织捐款的工会主席。

实际上,舅舅的工资很低,公司管吃住,他把钱全供了我妈妈上学。后来舅舅遭遇意外事故,伤到要害部位,导致不能生育,公司赔偿了他七万。我妈妈出嫁时,舅舅说,长兄为父,他不能让别人小看妹妹,毅然拿出五万给妈妈办嫁妆。后来舅舅得了腿疾,手术需要十万,舅舅却连一万都拿不出。那个工会主席就号召大家捐款,五天内十万就凑够了。舅舅却带着捐款潜逃了。

我泪眼朦胧地说,舅舅把这笔“收入”算得何等清楚啊!他动手术需要十万元,可截肢才需要一万。截了肢,给妈妈买了药,剩下的八万还能给我创业。舅舅不是潜逃,是救家呀!

听完我的叙述,这个工会主席说,这几年来,他一直被这件事堵着心,也挨了老同事许多年的骂,现在终于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心也不堵了。说完就要走,我问他,大老远来了,不见见你的老同事了?他说,不见了,他要面子,留点面子给他,你也别说我来过。

送走舅舅的老同事,我发现我的那些花都闪烁着深邃的光芒。这些光芒似箭一样戳我的心,叫我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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