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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记忆

作者: 陈芝学2016/11/28亲情散文

十四岁那年的冬天似乎格外阴冷,漫长,沉寂。三天!整整三天!昏睡压翻了父亲所有的恐惧!

“去阆中住院,哪怕一千次,一万次!”说走就走,父亲背起我便一脚踏进风里。

寒风入骨,天地如磐,我如同被挤压得快要断流的泉,已经失去了寻找出口的力气。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声响。

父亲走一段就轻轻叫我,直到我应了才继续前行。我知道,父亲是怕我永远睡去了。

来到渡口,渡船上没人,只有码头上瑟缩着的几个小摊贩。父亲小心地把我放在候船的那间小木屋旁,起身向那几个小摊贩走去。就在父亲转身的瞬间,我蓦然看见父亲背上印着一个大大的叹号,扎得我眼生疼!

父亲递上烟,唯唯诺诺地和那几个人招呼。看那些人的手势,我知道摆渡的人不在。父亲踮起脚向摆渡人家的方向张望着,雪花使劲地钻进他的头发,领口,眼睛,他依旧张望着……

半晌,父亲略显迟钝地从衣袋里捏摸出几张小纸币,和小贩们一阵讨价还价后,买了两个又大又红的橘子走了回来。

风雪中,原本精壮的父亲突然显得那样消瘦,胡子和头发仿佛一个世纪没有打理而失去了原有的亮色。一件打了补丁的灰色土布衣服被寒风放肆地揭起,像一面褪色的旗!

父亲笑着向我走来,边走边向我扬起橘子:“好大的橘子!好大的橘子!”我实在没有力气,只是象征性地冲着父亲笑了笑。也许只有临近死亡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吧。

父亲靠着我坐下,抖了抖身上的雪,把我的棉衣紧了紧说:“还要等会,渡船的人回家吃饭了。来,吃个橘子吧。”

从未这样近距离地看父亲——暖暖而平静的眼神难掩忧郁,眉宇间“川”字如凿,脸色浅酱,胡须粗黑,一头浅发间藏白丝。

父亲把橘瓣送到我嘴边,我陡然瞥见父亲的手,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指节粗壮,茧皮毛糙如刺,手背黝黑,青筋如龙,在掌纹的沟壑里,逗留着窑灰的痕迹。指肚殷红,嫩嫩的,像婴儿的脸!就在这薄如粉脸的指肚上,一道道裂口像咯血的唇!

我心猛然一抖,这就是父亲的手啊!被冰冷的砖瓦磨破茧皮的手啊!也就是这双手啊,撑起了一个家的全部!大到老院子三间泥巴房的建成,哥姐的成家立业;小到家里的一根针,一丝线,一节葱,一勺盐,哪一样不是这双手没日没夜里里外外地劳作?就是这双手,在那个黑色的春天抱着我,跑遍了苍溪和阆中大大小小的医院,最后硬是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如今,旧疾复发,我知道,这双手又将在怎样的疼痛中磨红以后的日子?

许久,我没能张嘴吃那瓣橘子,慢慢地闭上了眼……许久,泪水静静地从眼角流了出来……

,我们回家吧!”

父亲半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用他那粗糙的手掌小心地拭去我眼角的泪水,然后捏了捏我的手,随后起身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莫名堂,不要多想哈,只要老汉儿在,没有治不好的病。来,我们走吧,渡船的人来了。”

父亲背我上了船。

爬在父亲的肩头,我忽然觉得父亲的肩膀有着山一般的坚实,一股暖气从其背心直透我的胸膛!是的,有父亲在,没有过不去的坎。想到这,我紧紧地搂住父亲的脖子:“爸,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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