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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蜊馅饼

作者: 文强2016/10/31生活散文

早年间的半岛静得出奇,尤其是到了没有月亮的晚上,四下一片黑。我躺在炕上,睁大着眼睛,疲惫了一天,该放松一下了。一阵乒乓声不失时机地响起来,我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蛤蜊太吵人,明天把它们做成馅饼吃。

父亲是早上把半口袋蛤蜊带回来的。他把鲜活的蛤蜊盛满铁盆,倒进海水,漫过蛤蜊,拿一顶旧锅盖扣住,好让它们把泥沙吐干净。蛤蜊慢慢张开壳呼吸,先是长长的嘴伸出来,然后张开壳,不一会儿就有几只挤成一簇,像暗夜里盛开的花。一开一合的壳,敲得锅盖噼啪响,蛤蜊喷出的小股水柱也撞在锅盖上,狭窄的空间乱成一团。在无法安心睡眠的烦躁下,我劈手从嘈杂的吵闹堆中抓出一把蛤蜊,捧到眼前仔细分辨:这是毛蛤蜊,这是花蛤蜊,这是紫蛤蜊。老鼠螺也混进来了,撅着尾巴在椭圆的蛤蜊中乱钻,一眨眼的工夫就看不见了。

这几天可真是蛤蜊丰收的好光景。连续几天的暴雨,让蛤蜊布满了半岛的整个海滩。雨后的海滩上钻满了小洞,那是蛤蜊穴居之地。在看不见的泥沙下面,它们悄悄扇动着两片壳。那天父亲从海边冒雨回来,觉得有个东西掉进了脖子里,冰凉梆硬,起初以为是颗冰雹没去理会,到家抖衣服居然抖出一只蛤蜊,黢青的壳一开一合。父亲双手用力摁住了蛤蜊壳,吃惊地说,这种事他这辈子都没遇到过。

蛤蜊的吃法,最常见的就是水煮。煮上一大锅,大伙儿拉开架式,一吃就是一天,这是“武吃”。而蛤蜊饼却是相当精细的吃法了,算是“文吃”。把吐干净泥沙的蛤蜊下锅煮熟,趁热乎扔到凉水盆里,蛤蜊嫩白的肉就从壳上脱落了。这时需要用一把铁网笊篱在盆里不住搅动,蛤蜊壳下沉,蛤蜊肉被搅起来。

使用笊篱的功夫全在腕子上,左拐右拐,把翻滚的蛤蜊肉收入网中。执笊篱者往往沉醉在手腕抖动的节奏里,不觉间蛤蜊已经挤满了笊篱。再调半盆面糊,把蛤蜊肉倒进去,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猛搅,直搅得天昏地暗、膀背发麻方罢手。平底锅里的油已经开了花,小勺舀出面糊,倒进锅里,拿铲子摊平,闷一会儿再摊另一面,蛤蜊、虾皮、葱花、面粉……半岛地区的这么多动植物都码在饼上了。翻了几次,逐渐变得金黄的薄饼照得我脸上暖洋洋的,忍不住抬胳膊挡住脸。放下胳膊时,蛤蜊馅饼已经出锅了:比手掌稍大的圆形,边缘略带豁口,有的干脆成了三角形,蛤蜊肉也变得焦黄,时不时在饼上冒出来。

我一直吃了18年蛤蜊馅饼。许多年以后,离开家久了,想家的情绪越来越浓,蛤蜊馅饼的味道也一直在嘴边回味。现在想想,一个人童年时的记忆总是不稳定的,但是母亲做的美食的味道却永远抹除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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