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听蝼蛄吟唱

初夏时节，一场阵雨驱散了闷热，天气凉爽。夜晚，晴朗的夜空中，天幕上嵌着晶亮的星星。我把椅子端放在室外的场上，坐着仰望星空，欣赏流星在银河边瞬间擦过，希冀能用新鲜湿润的空气，清醒一下自己混浊的头脑，好消除白天劳作带来的疲倦。

水乡小村的夏夜是静谧的，只有屋后池塘边的青蛙，敲着清脆响亮的蛙鼓，然而热闹的蛙鼓声声，却使小村显得更幽静，真如古诗中说的那样“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在蛙鼓停歇的当儿，我听到场外的泥土里，传来“咝咝咝，咝咝咝……”的昆虫吟唱声。这是谁在地下唱歌呢？

“咝咝咝”的吟唱声勾起我儿时的记忆：夏天的夜晚，父亲带我到瓜地里护夜，我们提着桅灯照明。走过水泾河岸时，我听到田边草丛里，有一种“咝咝咝，咝咝咝……”的叫声，就问：“爸爸，这是什么虫在叫？”

父亲说：“这是蝼蛄在叫。”过了一会儿又说：“蝼蛄叫得好伤心，蛐蟮哥哥出了名。”

我听了，不解地问：“蝼蛄叫了，为什么让蛐蟮出名？”

父亲说：“大家把蝼蛄叫当成是蛐蟮在叫。”

这事过去了许多年，今睌我又听到了蝼蛄在吟唱，好奇心让我侧耳聆听，“咝咝咝，咝咝咝……”这吟唱声是从附近一个水潭边发出的。我白天看见水潭里有浅浅的一层清水，水里生长着香菖蒲，潭边长满薄荷。我把椅子搬放在水潭边，周围散发着阵阵清香。坐着闭目静听，让蝼蛄的吟唱声，灌进我的耳朵，录制一张无形的唱片。“咝咝咝，咝咝咝……”这低沉的吟唱声听久了，觉得实在乏味。

蝼蛄在泥土里唱歌，它不管歌声是否难听，不管音调是否低沉，也不管是否有人欣赏，它只知道摩擦着翅膀发声吟唱。夜愈静，蝼蛄的吟唱声愈显得清晰。直到夜深了，蝼蛄的歌声才渐渐停下来。也许它唱累了，需要休息，也许它饿了，需要去寻找食物。

我站起身，端着椅子回屋休息。在床上躺下沉思：数百年来，人们总是把蝼蛄叫当成蛐蟮叫，明代的李时珍和清代的文学家蒲松龄，也把蝼蛄的吟唱，当作蛐蟮在鸣叫，还用文字写进了文章中。直到动物学家们的研究表明，蛐蟮没有发声器官，只会拱土不会鸣叫，这才纠正误传，为蝼蛄正了名。民间才流传下“蝼蛄叫得好伤心，蛐蟮哥哥出了名”的谚语。

蝼蛄是生活在泥土里的小动物，它不管人们怎样误解，也不计较蛐蟮多年冒认了它的本领，蝼蛄从来没有遗憾和失落，总是默默无语、年复一年地依然吟唱，因为它坚信，事实胜于雄辩，任何曲解和误传，都会随着时光流转、岁月荏苒，等到澄清事实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