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鞋垫

那天晚饭后，我到广场散步，途经县城一处十字路口时，看见几个年轻人围着个老太太挑挑拣拣的，在买什么东西，走近看，原是个卖鞋垫的。

自行车停在路口盲道边，后座上绑着个箩筐，里面摆放着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手工鞋垫。

平时，很少在大街上见卖这东西的，我觉得很亲切，停下脚步，跟老太太闲聊起来。

老太太体态瘦削，头发半白，很健谈。我一边翻看着她做的鞋垫，一边夸奖她针线活好，针脚均匀密实，鞋垫平整挺括，一看就是个干活要好的人。

老太太听了很高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了句：“看不出你还懂这？”我说：“我是农村长大的，在农村生活时没少穿了千层底、没少铺了母亲做的鞋垫子，就像你卖的这种，这种鞋垫子吸汗、养脚，铺着舒服。现在，母亲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做针线活不行了，想铺她老人家做的鞋垫，都不敢张口了。我一直转悠着想买几双，一直没见到。”

以前，人们穿的布鞋都是手工做的。袼褙是做布鞋、鞋垫的原材料。鞋底、鞋帮、鞋垫，都是袼褙制成的。

将家中破布整理好，用打好的浆糊慢慢地一层层粘在木板上，放在阳光下晒干，这叫打袼褙，以前很多家庭妇女都会。

打袼褙用的都是些不舍得扔的碎布、旧布，每块袼褙用的布不尽相同，有的一层袼褙上要用若干块不同的布拼接而成，花花绿绿、五颜六色，很好看。

前些年，农闲时节，晴好的日子里，农村街巷之中常见到晾晒在墙壁上、木板上的袼褙。

打好袼褙，揭下来，按尺码裁剪成鞋垫样式，再在上面蒙上面子布，蹬起缝纫机，用线修边、锁边，哒哒哒、哒哒哒，机轮转动，飞针走线，美观耐用的鞋垫就做成了。

穿着千层底，铺着手工鞋垫，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人，仿佛一下子接了地气，双脚能感知大地的寒暖，能听到自然的密语。

看着老太太箩筐里的手工鞋垫，我想到了民间与大地这样的词语，想到了生活的滋味，想到了遥远的摇曳的煤油灯发出的微光和母亲的身影。那些远去的暖暖的时光一下子涌上心头，多年岁月倏忽而过，转眼我已人到中年。

看着那位母亲一样的老太太，我情愿背负着巨大的故土记忆行囊行走在路上。

很多东西消逝了，很多东西正在消逝，历史永远是一种延续。传承，是最好的纪念。

我对老太太说：“出来散步，没带钱包，下次见你，一定多买几双鞋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