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唠叨

我的母亲是一个快八十岁了的农村妇女，没有读过多少书，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有什么值得人称道的业绩，有的就是把我们兄弟姐妹五个默默地拉扯大，有的就是把我们这个大家庭维持到了今天，有的就是将自己的头发熬白让岁月苍老。

我一直要母亲住到城里来，可她老人家就是不肯，还说住在乡里自由，乡里的空气好，乡里有熟人好说话，乡里有牌友好打牌等等。于是，母亲就住在我老家的那个小镇上，与我的二姐住在一起，每天打一场牌，与邻居聊一会天，看一会电视，自己做饭吃，晚上早早就睡觉了。有时，我晚上打电话给她，她就说已经躺在床上了，其实我知道是舍不得电费。我也觉得母亲这样有规律的生活好，不要太劳神、不要太伤身、不要太疲惫，有劳有逸、有张有弛。

可是，母亲就是改不了喜欢操心、喜欢唠叨的习惯。

记得母亲的胆结石患了有三十多年，还是七十年代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看到过母亲疼得满头大汗，可那时乡里的医生不会看，胡乱开点止痛片就了事。再说那时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允许到城市去看病，就这样一直拖着，几年发作一次，也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母亲也还能挺住。那时，母亲就老是唠叨，这么久才痛一次，我能挺得住的，你们不要担心了。到了二〇〇二年，母亲的疼痛加剧了，没有过几个月就要发作一次。我马上接母亲来到了湘潭市，带她老人家去了医院做了仔细的检查，才知道折磨了母亲三十多年的病竟然是胆结石。于是，我就要母亲立即住院手术治疗。手术很成功，母亲十几天就出院了，精神也一天天好起来。现在，母亲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生活充实，就总是对我们唠叨，还是儿子好啊，你要我做了这手术，现在什么病也没有了。其实，我自己都感到惭愧，这么多年了没有早动员母亲去医院作全面检查，让母亲忍受了这么多年的痛苦，哪值得母亲这么念叨呢！

还记得一九九一年我生了一场大病，母亲拖着虚弱的身体奔走在湘潭、长沙与老家之间，一会儿找医生，一会儿找护士，一会儿找土郎中，一会儿找算命先生，一会儿找师公，一会儿找仙姑，算命敬神等等办法都用尽了。那时，我病得不轻，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可母亲一直不敢相信，总是唠叨，不会的不会的，我的儿子会好的。后来，经过医护人员的细心治疗护理后，我终于能出院了，母亲就唠叨说，我早就已经问过仙姑了，说我儿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那场病后，我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母亲每一次在电话里就问我身体怎么样，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等等，唠叨个没完。

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成家后就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天南地北难得聚集在一起了。大姐姐嫁到了外省，虽然已经去世几年了，但是几个外甥还在那里生活着；二姐姐在家乡当教师，与母亲住在一起；妹妹和弟弟在海口做生意；我在福建上班，太太在湘潭上班。于是，电话成了我们与母亲的主要联络工具，电视台里的天气预报成了母亲关注的节目、唠叨的话题。每天晚上新闻联播之后的天气预报是母亲必看的节目，而且必须要评论要唠叨。看到福建刮台风了，就会唠叨儿子那里有没有影响，看到海口下雨了就会唠叨妹妹他们有没有下班回到家，看到河南有雪就会唠叨大姐夫身体不知好不好，看到湘潭天晴了就会唠叨儿媳有没有带伞。特别是去年，我儿子去了西安读大学以后，母亲又多了一个关注天气预报的城市，又多了一份唠叨的心思……

今年七月上旬的一天早上，我还在睡梦中，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问我这向好不好，我就迷迷糊糊的回答说好哩，没有在意就把电话挂了。没有想到，下午二姐就来电话了，问我是不是病了，我说没有病啊。二姐说今天母亲打你电话，听出你的声音不对头，怕你生病了一定要我再问问，我说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到了晚上，妹妹又来了电话，说母亲问我是不是病了，说母亲知道平时打我电话都是我按掉再回过去，今天是怎么啦一下就接了，说话的声音又不对劲，很是担心。我说没有啊，今天是看到电话就接了，忘了过去的习惯了，声音没有事的可能是天气干燥没有喝水的缘故吧。其实，我是没有和他们说出实话，因为我前晚看南非世界杯足球赛去了所以睡得很晚，早上还没有起床就接了母亲的电话，忘记了要按掉回再过去了。唉，母亲的操心啊，母亲的唠叨。

有时，我们总觉得母亲的唠叨有点刺耳，有点烦躁。可是，从这次不经意接电话的事件中，我却深切地感受到了母亲唠叨的悦耳动听，体会到了母亲牵挂儿女的无私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