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年卡的记忆

接女儿放学回家，路上她向我要十元钱。我很奇怪，问她干什么，她说：“老师送我一只毛绒玩具小狗，我想买一张音乐贺卡，下次上课的时候送给老师。”我一听，马上同意，因为我突然感觉到，身后的车座上，一颗友谊与爱的种子正悄悄发芽，绽放在她的蓓蕾年华里……

二十多年前，像女儿一样，我也是个着迷贺年卡的孩子。那时，生活刚刚告别“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状况，但物质远没有丰富到今天这般样子。没有过多的选择，也就没有过多的诱惑，生活简单，但也不乏快乐。

对孩子来说，新年前是幸福被无限放大的时候，因为我们可以实现两个盼望，一是带上吃吃喝喝去学校开联欢会，再就是能送能收花花绿绿的贺年卡。

别看小小一张卡，那可是要费我们许多心思的。最初的贺年卡其实是明信片，几乎都是单片式，而且还必得成套地买，八张、十张一套，或者更多。这样一来，贺卡得图案就显得尤为重要，必须得赏心悦目，必须得传情达意，必须得与众不同。于是，每年为了买卡，同学们总是呼朋引伴，成群结队地到五一路和广场邮局去，你挑我选，不亦乐乎。这关头，如果有谁能从外地搞到与街面“大陆货”迥异的贺卡，那在同学中间绝对可以牛气冲天，而且能持续相当一阵子。

送贺卡也不是件简单的事，这其中往往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玄机”，用今天的话说，恐怕就是校园“潜规则”了。一套贺卡中，最漂亮的当然要送给最要好的朋友，如果这个人是同性，或许风过无痕，但如果是异性，就不会波澜不惊了。可能前脚刚完成神圣的“赠予仪式”，后脚便是满耳的流言蜚语，以及嘲笑的表情、起哄的口哨、恶意的玩笑，让俩人一起——羞并尴尬着。

其实，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真真假假的故事在一张张贺卡中上演、流转然后消失，与人生无伤，却能留下永恒的难忘。上中学时，我曾收到过一张让我耳热心跳的贺卡，透明的玻璃纸袋，粉红色的信封，淡绿色的折卡，自里至外空无一字，画面却是一对情侣在深情相拥。贺卡是一个女孩托另一个女孩转交到我手上的，我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的感受：心慌意乱、不知所措、落荒而逃……最后，不了了之。

后来我常想，人一生不管怎样飘泊，至少有两样东西应该不舍不弃，一个是信件，另一个是贺卡。是它们，替我们记忆了那些曾经遇过的人，走过的路，经过的事，以及无法挽回的美好时光。所以现在，一到新年，我都会给朋友们寄出贺卡。或许卡不贵重字也不多，但我要让他们知道，在这座城市，还有我这样一个朋友，还有我这样一份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