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母亲

你织布的样子很匆忙
左右手来回穿梭。
我相信，这不是你唯一的
手艺 衰弱的肩头让
一袋粮食扛上了一个家
的句号
孩子们各自的
背影在摇晃。仿佛
一些痛苦事件的总结。
香烟缭绕，思想
化为灰烬的时刻
你菜色的面颊
一道庄严的侧影。朦胧了
一屋子的虔诚，青灯如豆
穿越了所有的梦
溢出绚烂的花朵
我知道 就是那一次
来自时间深处
的突然爆发，让我们的灵魂，
在悬崖上不期而遇。
就像送灶的那晚 半懂不懂
的祈祷，阻挡不了
我的窥视。
在异度的空间踱步，
你的眼皮垂到了下巴
不看我。而你一切的
一切，继续在我血管里
贲张。
蚂蚁精神
黄案的土地是咸的
农人的汗水也是咸的
滴漏了女人生产
的血腥 我的母亲
就在一个蚂蚁窝里
生下我们兄弟四个
有风有雨有潮的蚂蚁窝
还有火辣辣的太阳
但年轻的母亲有的是力气
黄案的土地是黄色的沙土
蚂蚁的田埂是曲折的路
母亲就像一只正直的蚂蚁
无私地运送数不完的麦子稻子
她的目标只是用所有的晴天
来缔造一个安全的蚁穴
黄案来不及过最冷的冬天
她就和那些疲倦的蚂蚁一起长眠
黄案的天空飞翔着鹰隼
而我的母亲只是一只卑微的蚂蚁
它必需在耗尽全力后
悲壮地死去
紫苜蓿
风，闪过那一幕割苜蓿的情节
是美丽的苜蓿牵动了我的乡愁
使我记住了这样的
春天，花朵们开始诱惑
星星们有了勃勃跳动的野心
而苜蓿就是它们爱情的起点
和终点。紫红色的边疆
一望无际，要靠无数的虫子
艰难爬行列队通过
无边的红花，像一股潮水
淹没了下乡时代的田野
那些苜蓿们既会拥抱
也会无端地使绊子、吵架
母亲在割苜蓿的时候
白发飘飘头晕了，差点倒下
从苜蓿的血管里，抽出了
蚂蚁浇灌的橙黄色汗水
用角分计算的价值
种下了世界上最美的花朵
土地的流血变成深紫色
这些紫苜蓿堆积的色彩
最终掩埋了她的身体
苜蓿的紫色由一滴滴鲜血
凝炼而成，像一道惊人的闪电
从天空划过。它们卑微得不需要
任何颂扬的声音
南驮的云
檐瓦重叠
青砖缝里 蹦出的
绿色，理发师泼水的
声音。正月二月三月
跳着来到
这些顽劣的孩子
不懂得 母爱
的意味 母亲累得
够呛。咚地一声
撞了南墙
她的疼痛 放射到
我的心间，月光之帆
飘过。芦花隐约
带走了一枚
月亮
她 是被累死的
无声的河流 飘满了
南驮的帆，看不见的
母亲。多年之后
一绺芦花，
在秋天的云里
穿梭 流水潺潺，
丝绒般的 芦花，
悄悄 落在肩头。
青砖天井没了
一株绿色的 鸡爪草
把种子撒在 瓦砾之中
纪念在小街落户
纪念天井 她们的家
长满青苔，不见了母亲
倥偬的行迹。月亮幽暗
多少次 相约
和相见
理发店的
镜子 寒冷依旧，
客人消失了。南驮的
云呵 带不走我的
困惑 一个时代的
告白
坚守着 一生的沉重
失落的空虚 渗透着
无言的伤痛 与寂寞紧紧
相随的我。灰暗而贫困的
旧居 是母亲的
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