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小物件

古人称读书写字的桌子为书案，能够摆上书案的物件叫做“案头清供”。能称之为清供的，不是名砚佳瓷、湖笔宣笺，就是玉山古彝、奇卉珍玩。正所谓“横轩有狻猊之鼎，隐几皆龙马之文。”不说名宦仕家，就连一生未仕、穷困潦倒的清代文人沈复，案头也摆上极其精致的食盒。可见案头摆设清供的风尚，由来有自，根深蒂固。

我的书桌上常年也摆着几件小物件，与那些世家名人的案头清供相比，寒碜多了。一块信宜绿玉雕广济桥（造型）书镇；一个铸满泰国古典花纹的小铝碗；两束书签，一为山西十二生肖剪纸，一为弘一大师联语结集书签。书镇是参加一次文艺活动时主办方赠送的礼物，用于压住杂七杂八的纸张或翻开的书页很适合；小铝碗是母亲到泰国探亲时带回的小工艺品，最宜用于装订书钉、回形针什么的小玩意；书签呢，是我到山西和和杭州旅游时在五台山和虎跑寺购买的小纪念品，我喜欢在一本书读至中途时，将其夹在书缝中当作“路标”，留待下次再续读时就方便多了。这些物件收藏价值不很高，但很实用。它们断断不能入得方家法眼而以“清供”相称，我只好呼之为“小物件”。

我也曾在书室养过万年青，尽管我时时照拂，仍改变不了它由绿变黄，最终沦落枯褐的命运。倒是那只购自厦门鼓浪屿的大海螺，不腐不烂，静静地张着它的”大耳朵“，倾听着我的声响和气息。我的这些玩艺儿没人能看上眼，既无炫富之嫌，也无张扬之忌，它们与我相伴的时间长了，竟成了好朋友。像我这样，视敝帚如拱璧的也不乏其人。现代学者张中行就写过一篇《案头清供》，他是这样解释清供的：“清的意思是没有花钱，供的意思是我很喜欢。”故而他将一个“黄色大老玉米”和上下一样粗的葫芦瓜，摆上他的书桌，称之为清供。照张先生的说法，我的这几件不成器的小物件，倒也够得上“清供”的标准。于是，在读书之暇，闭目养神之际，我常常拿起它们，摩挲把玩，脑海里勾勒着这些玩艺儿无比深刻的内涵。

有些事物，原本就是这样普通、平凡，大可不必人为地赋予它们更多的抽象意义。这就像做人做事，讲的是本分、实在。我们常常在对寻常事物的快意畅想中，丧失了我们应有的质朴。因此，我为能与我的玩艺儿成为朋友，感到高兴，这一点，诚可谓是敝帚自珍，有点儿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