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湖，夜眼

终于，平生第一次，在这漫天的星斗下，在寒风里对着茈碧湖，我，无言。

它一直在这里，从来就在这里，虽然水域不再是三百年前的水域。而我，也不再是最初的我。虽然离我泛舟湖上的愿望还很远，但是，夜的茈碧湖却是洱源的眼，深邃而澄澈的眼。不多的几盏灯恰好是眼的泪，而山是眼之眉，倒影是眼眸，醒着的时间，醒着的茈碧湖。

我坐过春天的湖堤，淋过夏天的雨，踩过无水的湖面，独对过子夜的星。此刻，忽略车灯，忽略湖畔的轻歌曼舞，忽略湖的前世，忽略我的今生。和茈碧湖的每一次约会都是如此的刻骨铭心：春天的青柳下，我傻傻地坐在湖边，吹着晚风，看鸥鸟惬意地翻飞，空的湖，空的心，空的山，湖水如诗的韵脚，平平仄仄后舒缓地停顿；夏雨凄迷，和着静穆的山，如雨的心事滴落在湖面，满湖的思绪，满湖的飘零；深秋的艳阳，碧得发亮的湖就静静地铺展在那里，悠悠的水草在湖畔自在地舞蹈。我穿过梨园不再世外的小道，越过沿湖的乡间小路，追想昔日的文人骚客登临龙王庙的情形。山路幽幽，秋草萧萧，我虔诚地下跪，祈求茈碧花如梦般绽放。但是，花已逝，梦已远，唯有旧庙斑驳的红土墙独自品味曾经的过往。那一刻，我站在高高的山冈，被自己忽略成一缕风，亲吻湖的微澜……

明媚的眼，茈碧湖是洱源之眼。

此刻，我又一次独对茈碧湖的静夜，宁谧而安详，虽是寒冬，但冷的不是心。

想起，白天回到南山，我不敢在校园漫步，生怕捡拾起的只是一枚枚的荒凉。下午炫目的阳光照着三角梅，我能对它说什么？

原来，时间始终醒着，不论以怎样的姿态，而我，只是，你的过客，别说是小品，连个“啊”都不是，一中还在那里，草木已非，我却终究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

我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茈碧湖的夜里，如果，可以，我只愿是你湖中的一粒水珠；如果，可以，我只愿是你堤岸的一只枯柳；如果，可以，我只愿是你湖底的一粒沙，免去漂泊到火星上的劳苦。但是，我什么都不是，即使，在梦里，我仍旧是茫茫戈壁上那被骄阳炙烤的石砾，纵然化成沙尘也永远回不到我的森林，做回我的蓝石头，蓝石头是个梦，或许，从来就是，不仅在几米的眼里，更在我的心里……

夜深，总得折返，折返回尘俗的蜗居。一路的霓虹，这都不是夜之眼，它们只是夜的噩梦。

走在清冷的小巷，人家瓦楞的疏影仿佛已然有霜了，耳畔传来二胡老的夜奏，多久没有听到这熟悉的《二泉映月》了？可惜，今夜没有月，而茈碧湖已远，虽然，它就在那里，不知道，此刻，谁与它相伴，是那满湖的清音还是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