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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心

2012/07/31伤感文章

今年春天的一天上午,我正在办公袄矶鳎懈女孩怯生生地探进头来,“请问您是闻莺老师吗?”我点头说是。

她背着双肩包,身材匀称修长,我以为是学院里的学生。她进来走到我面前,眼泪簌簌流下来,泣不成声地自我介绍:我叫舞心,是徐君的爱人。

我很惊异。

徐君英年早逝,走的时候年仅30岁。追悼会之前,我曾经接到过她的电话,问我可否去舟山一趟,参加徐君的追悼会?她特别强调,徐君走前希望她通知学校的两位老师,其中一位就是我。而我当时因有要事缠身不能成行,仅在电话里致哀并要她有事只管说,她沉吟一下说,还要通知另一位老师,就挂了电话。

我想,这个女人不是已经与徐君离婚了吗?在徐君与病魔抗争的艰难时刻,她竟然与他离婚,可见人心之淡薄……徐君活着的时候,我就听说此事并对她有很深的成见。我生平最痛恨乘人之危和临阵脱逃的人,我始终不明白,徐君去后她为什么又要以妻子的名义通知亲友参加追悼会,她到底想干什么?

眼前这个高挑白皙清秀的女孩竟然自称是徐君的妻子。

我拉过椅子请她坐下,给她倒杯水,然后给她削苹果。她坐在我面前,眼泪不停地流着,我把一盒纸巾递到她面前,她哽咽着说谢谢。

舞心,26岁,确实是徐君的未亡人。

她说,她选择今天到杭州来,是要替徐君完成一个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的约定:一起携手到杭州拜访最喜欢的两位老师、两位同学,一起吃徐君大学时代最喜欢的小吃,一起走遍下沙大学城的每一段徐君常走的路……令人心酸的是,如今这些心愿要由舞心独自来完成了,这其中还包括寻找丈夫生前在大学生活轨迹。

她喃喃地说,我没有太多徐君学生时代的老照片和资料,我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些。她告诉我她在新浪有个微薄,专门为纪念徐君而作的,里面有她的绵绵情思,零零星星的一些关于徐君的工作照片什么的。每当她想他想的夜不能寐,就会打开微薄,对着徐君的照片痛哭倾诉。

眼下这个女孩泪眼婆娑的样子让我心痛。26岁,很多人在这个年龄还没进入恋爱呢,她却经历了与丈夫、孩子的生离死别。

徐君是很偶然做了我的学生的,距今差不多快十年了,那时候我在校报编辑部负责校报工作,带着一帮学生记者团的学生做报纸,是个地道的孩子王。

徐君并不是我招募的记者团成员,他只是个向校报投稿的作者。他的文章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也不是因为文笔流畅、视角独特,而是因为他的一篇关于故乡散文,通篇流露出的失意和消沉。文的大意是"我"再回故乡,人情世故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唯有故乡的狗还记得我,结语竟然是人不如狗。 青年中这样对社会对人生没有信心的文字让我吃惊和不安,我打算找作者谈谈,有学生把徐君带到我的面前,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徐君来自江西农村,面孔黧黑,就像刚刚从大田出来一样;中等偏瘦的身材,厚嘴唇显出敦厚的神情。

微笑地看着我着问:老师,您找我?我说你文笔不错,学新闻的?愿意进记者团当记者吗?他有些惊喜又有些不相信地问:真的吗?我愿意。就这样,他成了我的学生。

当时学校正在升本评估过程中,校报工作繁忙,学生记者负责组稿、撰稿、画版和校对,而我负责审稿、修改、约专家稿及安排专访等等工作。

徐君真是很敬业,协助我做了大量工作,渐渐成了记者团的骨干。他生性敏感、内敛,做事有原则有韧性,动手能力很强,是个天生的做记者的材料。

毕业那年,几个学生约我出去吃告别饭,有个文学系的潘女生,爱笑、小个子,也来自农村,很能干有文采,对徐君颇钟情。原来我以为他们会成为一对的,但后来潘女生去北京外企谋职不久做了部门负责人,而徐君则去舟山电视台做了记者,俩人天各一方,并没有走到一起。

铁打的学校流水的学生,日月更替春秋变换,当同学们那一张张稚气的面孔变得青春洋溢踌躇满志的时候,他们就该离开学校了独自飞翔了。

毕业离校后徐君与其他我带过的学生一样,渐渐地,只在节假日与我通通电话或发发短信,向我致以问候,我则回以祝福。

2010年9月,我到武汉送儿子上大学,匆忙中忘记带充电器了,为防万一,我不敢多用电话,打算用最后两格电应对特殊情况。可恰逢教师节,学生们开始给我发短信或打电话,徐君也打来电话过来。我问徐君可有事情?他笑了说没什么事,教师节了,想和老师说说话。我抱歉说电话快没电了,回杭州再与他联络,就匆忙挂了电话。

同年11月初,突然接到中国传媒大学正读研究生的我的另一个学生Q的电话,他说老师,您知道徐君病了吗?

我吃一惊反问:不知道啊,什么病?

Q说很严重的病,他也不知道具体事什么病,他刚听去北京出差的新闻系Y老师说的,想核实一下就给我了打电话。

我说怎么会?教师节还接到过他电话,感觉他挺好的呀!

Q很严肃地说好像是真的。 Q很诚实,他说真的就真的了。

不放心,我拨通了徐君的电话,电话那头徐君有点惊异的声音:老师,你怎么想起打电话了?你来舟山了吗?我假装轻松地笑了,说老师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啊?听说你已经结婚了?怎么也没通知老师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您那是旧闻了,我儿子都一岁了。

我想,既然他挺好的,或许是讹传……校车返程路上,我接到徐君发来的短信,才知道,他真的病了。短信写着:老师,我得了晚期肝癌,我不能在电话里对您说……我立刻把电话拨过去直接问他:什么地方确诊的?几时确诊的?

他语气淡定,与平常没什么不同,看来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倒是我显得惊恐万状,声音都颤抖了。

他告诉我,是上海的XX医院确诊的,医生没收治住院,让他回家了。后来他又在杭州的几大医院做过检查,结论与上海XX医院一致,均认为没有手术必要,最多只能活3到5个月,也让他回家了……放下与徐君的电话,我立刻拨通了上海表姐的电话,了解XX医院的资质。表姐对我说,如是这家医院确诊的,准确率100%。

我知道姐姐是这方面的专家,而姐夫是国内顶尖的肿瘤专家之一。我向姐姐求救,要求她无论如何救救这个学生,他才28岁,他的孩子也才刚刚一岁啊!姐姐毕竟是医生,理性地告诉我,很难出现奇迹,只有可能延长生存时间,或许半年、一年或更长,主要取决于患者在治疗过程中的生存信念。

我又拨通徐君的电话问他,如果只能延长生存时间,你还愿意治疗吗?徐君求生欲很强,当即表示,有一线希望也要试试。就这样,两天以后,按照我的安排,徐君在父亲、妻子陪同下赴北京301医院治疗。我则通知学生Q接机并联系其他在京同学共同照顾徐君一家。

徐君到京后一边按疗程治疗一边携妻子、老父亲周游北京。我从徐君和学生Q的短信里了解到他们观光了长城、故宫、颐和园等着名景区。才知道,徐君与家人是第一次到北京,却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

后来得知徐君做完疗程就回舟山了,当他数月后再返北京复查的时候,陪他去京的只有他哥哥了。其间他经历了两个连健康人都难以承受的打击:一个是七十多岁的老父亲因不堪即将失去儿子的痛苦,突然先他而去;另一个就是妻子与他离婚了。

眼下,这个传说中已经与徐君离婚的妻子舞心就站在我面前。但真正的版本却是:舞心从未与徐君离过婚。

徐君发病后舞心的婆婆对她充满了怨恨,认为儿子之所以得这样的病,都是这个女人妨的。婆婆逼着舞心与徐君离婚,乱了方寸的婆婆完全无视两个相爱人儿的痛苦。说如果她真的爱他,那就离开他,说不定徐君还有一线生机……无奈之下,舞心答应离婚,但拖着没去办理离婚手续。她爱他,为了这爱,她不顾家人的反对硬是嫁给了家境贫穷的他。结婚后,徐君对舞心爱护有加,除了加班出差,总是厮守在舞心身边,全心全意爱恋着这个小妻子。徐君很优秀,工作做得有声有色,不久就提拔为新闻部的负责人了。

舞心是个护士,在几年前的一次工作体检中,X光片显示,徐君肝部有个肿物。当时猜测有可能是血管瘤或囊肿。舞心不放心,要徐君进一步复查,但因放不下工作,徐君不让舞心声张,自己也没当回事,没想到数年之后,这个肿物竟然发展为弥漫性肝癌。

舞心很自责,说自己没照顾好他,不该让他没日没夜的工作,也不该让他喝酒应酬。患过乙肝的人,无论如何是不能喝酒的。

舞心说,徐君是家族性乙肝,婆婆就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婆婆不懂这个,认定是舞心这个女人晦气,就把所有怨恨都集中到她身上。不仅逼她离婚,还要她承诺,将儿子交由她抚养,说那是徐家的根,不能给她留下。

婆婆认为舞心年轻,徐君走后必定改嫁,所以在徐君活着的时候就逼他给舞心跪下,让舞心答应把儿子交给婆婆抚养。舞心不忍让丈夫为难,答应了他的请求。尽管如此,舞心仍然全心全意地照顾丈夫和儿子……在徐君病后差不多快一年的某天,我点开徐君的QQ空间,发现里面所有的照片都删除了,我的心揪起来,想:或许徐君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徐君的电话,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拨通了徐君的电话,结果真令人惊喜:他还活着!

电话那头他爽朗地笑着,很惊奇我怎么找到他的?他说他已经回到江西老家了,正在享受田园生活,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舞心告诉我,那正是他生病以后状态最好的一段时间。

舞心说,徐君是在过了30岁生日那天去世的。孩子三岁了,和妈一道在病榻前为徐君唱完生日歌,那一刻昏迷了几天的徐君突然睁开眼睛,深情地注视着她和儿子,然后闭上眼睛永远的走了。

在徐君短暂的一生里,用坚韧和抗争精神,打破了只有3个月生命的说法,他勇敢地活到了30岁。而舞心,正是见证他勇敢的人,也是让他敢于挑战命运的人……我找出一张当年刊载着徐君文章的校报送给舞心,舞心含泪笑了,她接过报纸,小心地折好放进背包里。

中午我叫来另一位与徐君相熟的老师作陪,请她到川味观吃了饭,然后我们分手,她要接着去完成她与徐君的其他心愿。

看着女孩鲜活的背影,我默默为她祝福,祝愿这个不幸的女孩早日走出悲痛,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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