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亲聊天

最近只要有时间，我就去陪母亲聊天。说是聊天，其实是我说，母亲的话很少。

93岁的母亲因为患脑痴呆，常常一整天一整天的不说话。所以只要有时间我就和她说说话。我东拉西扯地说给她听，特别是把过去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她间或插句话：“你吃饭了吗？”或是“你穿的衣裳少吧，冷吗？”或是“溪溪（我女儿）上学去了吧”等等。母亲的脑痴呆是从今年春天住院以后才显得越来越严重的。母亲在91岁之前，生活能够全部自理，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甚至自己套被子，从不愿麻烦别人。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他们都忙，我还行。”

记得今年正月十五那天刚上班，突然接到二哥电话，说是母亲病情加重，四肢已不能动。我急匆匆开车往家赶，与120急救车同时到达。哥姐已帮助母亲准备好住院需用的一切，母亲瘫坐在沙发上，面部因呼吸困难出现紫红，胸部发出浓重的痰音，基本处于半昏迷状态。他们把担架抬到房间，我俯身去抱母亲，母亲突然睁开眼睛，说：“别抱，你抱不动，你吃早饭了吗？”在这个时候，病重的母亲却还担心儿子会饿肚子，在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我说：“我吃过了，还是我抱您吧”。大家争着要抬，我没让，我怕大家用力不均弄痛了母亲。我单膝跪下，用双手托起母亲放到担架上，担架抬出大门，我从担架上再把母亲抱到急救车上（其实，母亲的身体很瘦很轻，儿子怎么会抱不动呢？）。在急救车上，母亲像个孩子依偎在我怀里，她的双手颤抖着伸出来，似乎想抓住我的手，似乎有一种恐惧感。我赶紧抓住母亲的双手。坚强的母亲啊，在您的一生中，都是您呵护您的这些儿孙，您怕过什么啊？母亲刚开始患病的时候，我们都劝她去县医院住院治疗，可母亲就是不同意，说是在家里输液省事，不想太麻烦。我知道一生节俭的母亲一是怕多花钱，二是怕耽误我们工作。她有时深夜胸闷得睡不着觉。那天我回家，姐姐告诉我，说母亲一夜没睡。我问母亲：“你咋没睡？是身体不舒服吗？”她说：“不是。你昨晚喝酒喝多了吧？我一直担心你。”我一时无语……母亲仅住了十天的医院就要求出院。母亲身体恢复的不错，可脑痴呆却越来越严重了。

最近聊天，我刚说几句，母亲就开始絮叨：“快送我回去吧！我不想再麻烦他们了。”我问母亲：“这就是你的家，送你去哪儿啊？”“回家，回家，我不想再麻烦他们了……”母亲骨子里就怕麻烦别人，她虽然脑痴呆但还有逻辑思维，她以为回家以后就不用麻烦别人了，她把受人伺候当成了住在别人家里。我内心忽然涌出难言的伤感：母亲把一生无私的爱都给予了我们，而我们到底有多少爱给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