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再当一回老师

一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当年老庙里那所中学教书。走上讲台却不见一个学生，急得我大声喊叫，四处寻找，家人摇醒我，问乱叫啥哩，这才得知是在做梦。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就接到学生小何的电话，他说学生们都很想见我，他只约了近处的十几位，想陪我坐坐。他还特别提醒说：“老师，有的同学都说了好多次了。就怕你忙，没敢打扰。”这也许是心灵感应吧，他们想见我，我最近也特想见他们。我就满口答应了。

小何当年上学也是个小淘气，我也狠狠批过。到社会上，为学厨，曾遭人白眼，多次流落街头，啥苦都受过。就是凭着一股子牛劲，走过来了。现如今已经成了省内外有名的厨师。一次在一家酒店吃饭遇到他，主动过来叫老师，我好好瞅了他几眼，一下子叫出他的名字。他说在外打拼多年，总想回老家干点事儿，这不就到一家酒店当掌勺的了。他还说，这个平台把天南海北的同学都能找到，都能叫回来。

这天晚上六点下班，我就赶到约定地方。已经来了好几位学生了，一见面我兴奋地能从他们的脸上读出他们青春年少时的点滴美好，有的学生也有近三十年不见了，我却能准确地叫出他们的名字来。他们也惊喜得不得了，这么多年老师还清清楚楚记着他们。他们同学之间有的竟然都忘记了名字。他们现在都已经成家立业了，有的事业也有了很大成就。见我依然是当年那样毕恭毕敬。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们也成人了，咱们现在是朋友了，再说，你们身上有许多值得我学习的东西，这样说你们也是我的老师呢。”他们个个面面相嘘，摇头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哩。”

还有几个外县的学生没有到，小何小杨小宋都急着打电话，说总不能叫老师等学生，我笑着说：“不急么，老师也是人咋不能等呢？大家没到齐，先来的可以多说说话，这不早到的还占便宜了。”

等人到齐了，十五六个男女学生，个个脸上都有了岁月沧桑的痕迹。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哪怕一个眼神，都能让我找到当年的可爱之处。小何提议给我敬酒，他说：“今天终于圆了大家多年的心愿，来！共同祝愿老师健康快乐！”我也激动地说：“也祝同学们事业有成，天天快乐！”我昂头一饮而尽。心里那个暖和好久没有感受过了，干涩的眼睛也泛出潮意。

大家坐下边吃边说话，实际多数时间是他们在听我说话。对每个学生当年留给我的深刻记忆，我用两句话能给画个速写像。女学生小金作文写得好，我曾经让她上讲台给大家讲评。另一位学生抢着说：“老师那时教学就有创新了。”男学生小金善讲故事，让他教大家咋样编故事；小A那一级我给教过数学。他聪明，上课一听就会，故意捣乱，课没法上，把他拉出去，他爬到窗子上做鬼脸，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女学生小苏在一家循环再利用企业做会计，她眼镜后面那双小眼睛时刻都有笑意，她说：“当年老师让唱《血染的风采》，我怕得就是不敢上台。老师说怕啥，就当下面是一堆石头。”说得大家哈哈笑了。小宋笑着说：“老师每晚写东西到半夜，我们都睡了一觉了，见房间灯还亮着。”小杨说：“每天天不亮就看见老师在操场练剑。”

我还给他们说了我成长过程中一些事情。我从初中到师范，数学成绩都在前面，唯有语文学的差。考师范时数学90多分，语文只得了30几分。学生们惊奇地问：“那老师现在的文章咋写得那么好呢？”我半卖关子说：“无他，唯手熟尔。”一位学生说：“老师又给咱讲《卖油翁》了。”另一位女学生说：“老师的文章都上《新华文摘》了，太厉害了。”我这才告诉他们，我已经教书了，连信都写不了，于是下决心从初中语文到高中语文一课一课自学，这才考上师专学中文的。我真诚地告诉他们：“只要肯下工夫，没有干不成的事儿。”一位学生说：“我一直记得老师说过，把初中知识学好了，将来学啥都不怕了。”

说话间，他们纷纷前来给我敬酒。也都劝我少喝点。我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一下子有这么多学生心疼，真都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最后，我举起酒杯说：“同学们呀，要是时光能倒流，我真想再给你们做一回老师，把人生的历练讲给你们听听，也很想听听你们对生活的感悟。难了！只好送一句话给你们，也是我的一位老领导送我的，把人当人看，把事当事办。同学们珍惜身边一切美好的东西，用老师名字中这个‘善’字对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