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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声

作者: 雒贵军2018/01/04情感文章

胡子连长是九连连长。胡子连长长着一脸络腮胡子。胡子连长喜欢连旗,喜欢吹笛子。每次部队休整时,他就或坐或站地守着连旗,独自一人吹笛子。胡子连长吹笛子没有固定曲调,但听了总让人想家,让人想起大葱大蒜高粱地。九连是在胶东成立的,九连官兵都是胶东人。在胶东成立的九连原是许仕友将军的直属部队,一次战事吃紧,将军把九连加强给了独立团。没想到仗打完了,独立团说啥也不把九连还给将军了。从此九连就成了独立团的劲旅。

世上没有常胜将军,世上却有常胜连队。九连就是这样的连队。九连自从到了独立团,就没打过一个败仗,也没丢过一个阵地。但九连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老兵减员严重。胡子连长是九连的第7任连长。5年前他是九连的胡子战士,5个月前他是九连的胡子班长,5天前他是九连的胡子排长。

5天前的那场胜利是惨烈的。九连担任“尖刀连”,因增援未到,九连独自苦战,虽歼敌逾倍,但自身也伤亡殆尽。当后续部队赶到时,他们看见九连打光了,只有几个幸存的兵拉着胡子排长。胡子排长眼里流着血,疯了般地要往前冲,嘴里大喊“杀、杀、杀”。

胡子排长的眼睛没瞎。他和幸存的老兵被转移到后方。2天后,胡子排长的眼睛可以眯开一条缝。从这条缝里,胡子排长看到的是血一般的大地和天空,也看到参谋长来到驻地,宣读了他和其他6名老兵的任命。第二天,他又看到教导员带着许多兵来了,老远就喊,胡子,给你送兵来了!九连有人了!胡子连长的眼睛一下子就全睁开了。

是一群俘虏兵。用教导员的话讲,都是刚解放的战士。教导员说,小子,你们九连发财了,120人,全给你,都是经过思想改造,自愿留下来的,以后都是咱九连的兄弟了。

胡子连长确实是把这120个人当作亲兄弟看的。他记得每个人的姓名家乡关心每人的起居。给他们分班分组,训练他们协同动作。冬季被服不够,胡子连长把厚的棉布军装都分发给了新兵。一个高个子兵问有没有多的红五星?胡子连长说没有。兵说喜欢红五星。胡子连长点头说,打了胜仗送你一个。

是昨晚接到的命令,目标颖河南岸小白庄,九连继续担任“尖刀连”。政委亲自给连队做动员,说,只要在2小时内突破滩头,就给全连记功。

傍晚时分,天气转凉。连日血战的腥味和死亡的气息在空中凝聚。胡子连长立于连旗旁,取出笛子低低吹了起来。那笛声饱含思乡之情,较往日更是低了几分,如泣如诉,抱着枪的大兵们都听得入神,有人开始抹起了眼泪。那笛音又低了几度,似断似连,渐渐消失在群山之间,众人正侧耳屏息,那笛声忽地又起,一抖一扬,向上连翻几个跟头,却是豪 情激越,如火如荼,全连官兵无不动容,持枪肃立。曲毕,胡子连长大喝一声,兄弟们,出发!

几小时后九连抵达北岸,黑下来的颖河横在眼前。官兵取出自制的泅渡工具下水,冰凉刺骨的河水从身边哗哗流过。九连官兵忍住寒冷,静静泅水。敌前沿越来越近,渐渐隐约可见。

战斗是突然打响的。借着微弱的月光,敌警戒人员发现河面似有黑影移动,便向河中试探射击。九连加紧渡河。敌发射照明弹,河面亮如白昼。九连反击,我军后方炮群开炮支援。火光映红小白庄上空。九连官兵奋勇向前杀去。

枪弹压住了胡子连长和他的队伍。火网是从子母地堡中打出来的,呈破碎吓人的扇形,时隐时现。几名战士倒在其中,鲜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

这时人们听到胡子连长说,我上。

高个子兵离胡子连长近,他听到胡子连长还轻声说了一句,这就该是连长的。胡子连长把有五角星的军帽递给高个子兵。胡子连长说,你的了,这可是老排长送我的。

胡子连长冲向地堡时,火网一下子全亮了起来。成百上千灼热的子弹划破空气钻进土里,冒出串串黄烟,发出噗噗的声音。胡子连长胸口猛然一紧,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比熟悉的画面。在月光下的河边,女儿托着下巴听他吹笛子。女儿说,爹我喜欢听你吹笛子。女儿是五年前被鬼子用刺刀挑死的,胡子连长就是那天夜里当的兵。胡子连长说,闺女别怕,爹来了。

接着人们就听到轰然一声巨响,地堡被夷为平地,火网消失了。只有一股烟尘拔地而起,冲破小白庄上空那黑压压的苍穹。

几天后小白庄外,多了一面连旗和许多的坟茔。其中一座坟茔上,供着一支浸血裂开的竹笛。每次有风吹过,连旗就会哗哗直响,竹笛也会发出呜呜的和音。

有人说,这是胡子连长正在陪着他闺女,在陪着九连牺牲的官兵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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