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爱的旧时光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and nodding by the fire······”该是怎样相爱的人才能让叶芝写下如此平淡却又深情的诗文？即便面对的是已经老去、布满皱纹的人，也爱得依旧深沉！而我的生命中也有那么一张刻满岁月痕迹的沧桑的脸，无时无刻不陪伴在我的童年、青少年时光里，散发着温暖迷人的芬芳。即便这张满是褶皱的脸在岁月的磨洗下愈发的沧桑，可对于我来说，却也是在黑暗里也能发出光芒的，因为这是我深爱的奶奶的脸，一张永远阳光慈爱的脸！

从我懵懂记事起，奶奶就已经陪伴在我的身边，前前后后地忙碌着照顾家里新出生的我。因为年轻时的父母白天在外工作，晚上又爱极麻将，常常是没时间照看我的，所以照料、教导我的问题自然就落到了奶奶身上。那时候的奶奶60左右，身体健康，灰黑短发刚刚齐耳，嘴里银白色的假牙也总在绚烂的笑容里闪耀着。想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我躺在奶奶的怀抱里，枕着她结实温厚的手臂，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廉价却干净的樟脑味，听沧桑手掌里蒲扇轻轻地歌唱，渐渐沉入梦乡。

小时候，家乡的天空格外干净，生活的城镇没有现在这么多霓虹灯的干扰，夏日的夜空总是黑得纯净动人，细碎而密麻的星星也总是占据着头顶那一片小小的天空。这时，一幅画面生动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幼小的一孩童和一年长的老人搬着竹椅坐在大院里唯一的大灯下，孩童一会儿趴在老者的膝盖上，抬头看围绕在昏暗灯旁乱飞的蚊虫，一会儿大笑着反身扑在老者身上，撒娇地嚷着要听故事，或是跑开抓住刚刚飞来的“土狗崽”并再度跑回老者身边，炫耀似的摆弄着手里的黑虫······老者则是满脸慈爱的笑着，轻摇手中棕黄的蒲扇，时而缓缓讲述着有趣的故事，时而沉默着凝望眼前活泼的孩子。多么宁静美好的日子啊，可是我却在快速的成长中慢慢丢失那些纯真的日子，丢失了奶奶在案前为我倒墨指导我习书法的日子，丢失了在黑夜相拥奶奶温暖的日子，丢失了跑到厨房就能看见烟雾缭绕中奶奶背影的日子，丢失了在散发着阳光气息的菜地里和奶奶一起忙碌的日子······多少美好温暖的岁月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逝了，转眼间好多的世事变迁让人感慨不及，而时间就好比是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温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间，物走星移。

现在奶奶已近耄耋之年，身躯早已没了往日的硬朗，取而代之的是略微佝偻多病的身躯，曾经的黑发也早已白发苍苍。在我上高中的那一年，奶奶搬回了乡下，说我长大了是该学会独立了，另外，她也想避开这喧闹的城市生活，和老伴一起回到魂牵梦萦的老家，居住在宁静、敦厚的土地上，呼吸大自然的清新空气。于是记忆中一个阳光耀眼的日子里，难过的我品尝着难舍的分离，心中一片阴郁。

那时悲哀惆怅的情绪在我往后的生活里也时常出现，尤其是步入小社会以后，但这样的情感也愈发地让我明白要学会珍惜眼前人，即便相聚的时光短暂。现在虽然不和小时候一般整日围在奶奶身边，但长假期间还是会隔三差五回老家待上几日。但即使是短短的相聚，奶奶也会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对我这个孙女的关爱。记得大年三十那天下午，在乡下待了7、8天的我吃完晚饭和爸爸准备回城镇去，离开时心中倍感难舍。最后，喝了点小酒的奶奶红着脸颊、眼中泛着泪光陪我走到了大门口，我知道奶奶对我也是不舍的······原本我还有很多话想和奶奶说，但鼻头早就不受控制地发酸，泪腺也开始变得滚烫，眼泪快抑制不住地准备夺眶而出了，于是我勉强微笑着挥手并扭头前行，泪终究是无声地流淌下来。我知道，那天身后愈离愈远的奶奶在红砖堆砌的墙角边，一个人久久地站立着、目送着我们远行，只是我懂却不敢回头······

那时奶奶的心情或许就和《目送》里说的一样“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段，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而我的心也回应着奶奶：人都是在不断地、不断地成长中体味到，所谓亲人朋友一场，只不过意味你和她相处相守在时光在长短走道里越发短暂。年轻的你走在小路的这一端，感受着身后来自他们的灼热目光，你不敢回头，只是慢慢走着并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你知道生命有很多路需要独自一人素颜修行，所以，你用背影告诉她：“珍重！但，毋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