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摘柿子

在一棵柿子树上，母亲摘下的夕阳
高过了一株玉米额头的露珠
玉米吐出秋天的红胡须
已是微凉的傍晚
母亲想起了一只母鸡中午生下的蛋
握紧了手里红彤彤的夕阳

母亲一转身，大半个秋天就过去了
一只小船划过门楣
在寂静的夜色里跟随母亲
从东屋划向西屋
从厨房划向正房
从牛棚划向鸡舍
一寸寸的光阴在母亲的身后划走
一株玉米也是这样成熟的
在身体里堆积移动的时光

我只是秋风吹过枝头后的一枚柿子
母亲踮起脚尖，摘下我的黑夜
我曾经目睹母亲艰难的生活
你狠狠地咬我一口，亲爱的母亲
让我鲜红的身体里也流淌你的疼痛

软柿子

在母亲劳作的菜园里
我是一只肥嘟嘟的西红柿
被母亲摘下，运往市场

在破烂的地摊前会称出我的价值
等了许久
一个陌生的胖男人站在地摊前
在他霸道的手里，我是柔软的
不得不任他揉捏，且紧闭嘴巴不喊疼痛
在母亲面前，他一再压低我的价格
在我鲜嫩的肌肤上挑刺，挖苦我的缺陷
我自卑极了，有些痛不欲生

那胖男人没征得母亲同意
一口将我咬破，我鲜血迸出
沾染在他洁白的衬衫上，他竟有些恼怒
母亲忙赔笑，不知他尝出了什么滋味
我即将死去
默默地回忆了一遍酸酸甜甜的往事

据说，胖男人提一兜西红柿走了
母亲手里攥着一把皱皱巴巴的零钱
数了三遍，也没数出我的价格
母亲又坐下来，继续贱卖她辛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