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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店子村的古意今韵

作者: 仰孝顺2018/04/13原创散文

1980年,我在漫川中学读书。从家里到学校十三四里,周日下午到学校去,周六下午回家,很少误过。去时,用一根小棍棍挑四五斤包谷面和一小桶酸菜,有时候背着,也有提着的时候。装酸菜的小木桶,我们叫它漆桶,土气。后来用苹果罐头桔子罐头的玻璃瓶子或其它塑料瓶子代替,玻璃瓶子易碎,塑料瓶子耐用,但那时塑料瓶子很难找到。回来时,漆桶是空的,罐头瓶子是空的,后来的塑料瓶子也是空的。最空的,还是我们的胃我们的肚子,特别是在星期四或者星期五的时候,一切皆空,一切待饱满充实。

我就想起了我二姐,她的家在前店子村。

二姐是我堂姐,二伯的女子,嫁到前店子村好几年了,我没有去过。

但前店子村我是走过的。到山阳县城,坐卡车,必从前店子过,从前店子翻土地岭,经法官、石窑子、鹘岭、高坝店,到县城。过了三回或四回,也不清楚二姐的家是哪一处房屋。有一次,从县城步行回家,一百五十多里路,不敢歇,怕歇了就走不动了,直接赶回家吃晚饭。

班上有前店子村的同学,报了我二姐的名字,离得不远,又从我二姐家门前过,就相跟着,到二姐家去吃一顿饭,一定是白米饭吧。

前店子村田多米多,二姐不会不给我蒸米饭的。

那时候的米香还在飘荡,就像二姐的影像在我此时的心中远望。

穿过漫川街道,拐过上街头的一柏单二庙,跳过响石板,就是前店子村的李家湾。

一大块田地展现在眼前。这块田地一千多亩,有乔家村和街道村的一部分,大部分属于前店子村。前店子村,四面环山,土地平旷,河水淙淙,屋舍俨然,皆环列山脚,阡陌交通,男男女女,往来耕作,鸡犬之声相闻,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实乃山阳县天府之国。我关于农业的深刻印象起于万福沟,我关于农业的广大印象起于前店子。前店子村对面乔家村还有仰韶文化遗址,这也是我关于农业历史意识的起点。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看中了前店子这一块田地,大概久远到传说的时代神话的时代还没有文字的时代吧。几千年中,前店子村沉浸在古老农业里,稳重厚实而古意盈然。

一条大路,直通田园南北,连接田园南北的人家。这块田地,形似井田(我一想就想到很久远的时代,我怀旧),我不叫它田,也不叫它地,我叫它田园(也是很久远的,至少到晋朝陶渊明那里),好水好土好庄稼好粮食好人们。大路叫中心路,一边是一条水渠,叫中心渠,路的两边是排排白杨,高而直而整齐,每回老师讲茅盾的《白杨礼赞》,我就以这两排白杨树为参照物。这条大路我们都叫它杨树林。中心渠的源头是靳家河,中心渠犹如田园的动脉汩汩流淌,源源不断向田园里输送大地所需的血液。稻谷、玉米、麦子等作物不像人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总是浅斟慢饮细嚼静品那些阳光雨水肥料汗水,五月麦浪八月稻浪,那些波浪上荡漾的大风微风也是从古代吹来的,田园四周散居的人在古代就活在这里,也可以活回古代。

李家湾,原来叫“黎家湾”。《山阳县志》记载,清朝康熙三年(1664年),蜀僧超古在砧子石上凿洞藏经,所藏经书就是经汉江船运至黎家湾,砧子石在前店子村的寨湾,万人寨下,宝石梁左,当时的山阳县知县是秦凝奎,主修了山阳县第一部县志。超古是佛教徒,经书自是佛经,超古的道场主要在天竺山,超古之前,天竺山宗教自是以佛教为主,唐时慧远禅师杖锡天竺山,是天竺山宗教活动的肇始。传说超古修行天竺山,谋善地而藏经,见砧子石而喜曰:“美哉,天设之石匮也。”于是招工凿洞,设计纵横须一丈六尺。及宽深不到一丈高不到三尺时,囊资告匮,暂置经于中而止。越十余年,超古年迈,嘱徒曰:“非汝不能吾志,工竣,吾瞑目矣。”及成,往告,果涅槃也。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县令王荣棨令搜藏经洞,得藏经460部,初藏于县衙,后经兵燹,损失殆尽。

土地岭脚下还有千佛洞。千佛洞于唐代武则天永昌年间(689)凿岩而成。洞深约7.5米,宽近5米,高2.6米。由本县僧侣在摩岩红砂石壁上雕造立体佛像千余尊,故名曰“千佛洞”。主佛高3尺许,小佛高不盈尺。小者居多,大者无几。形象逼真,栩栩如生,颇为精致。进洞左右两侧是“观音菩萨”和“如来佛”,里侧正神位是“释迦摩尼”等3尊石雕法像。千佛洞外有一寺院名竹林寺,修建于清康熙19年,寺内无竹,却有一棵几百年的桂花树,每到八月香飘整个村庄。

砧子石对面有朝阳洞,为山阳道教古观,传说始建于大唐武周年间,与千佛洞同龄。供奉太上老君及道教诸神。曾经殿雄室雅,刻板印书,盘兰撰经,后因战乱及动乱,道观破败。朝阳洞右边岩洞有24座道士墓,是朝阳洞历代道士的集中埋葬地,具有较高的考古价值。

前店子村的古意在古迹,在田园,在田园上生活的人们。田园是古迹,人们也是古迹。

进入新的世纪,古意渐渐褪色,或许更加深沉,可以深沉到尘土里,也可以深沉到山坡上的云雾里。

2009年,福银高速通车,高速路沿金钱河而走,漫川关出口也在前店子村,高速路占去了田园的小小一部分。2015年,政府引进“漫川人家”项目,投资近五亿,占地百亩,西北最大的徽派风格的私家园林落户前店子村,同年,鼎盛源现代农业产业观光园,千亩荷塘田园观光园、旅游商贸步行街、漫川特色小吃街、林果采摘园、靳家河生态环线及“美丽乡村”先后建成,前店子村焕然一新。田园里,没有农作物,种植的莲菜只供观赏,也不采挖。“整洁宽敞的道路一眼望不到头,两边的马头墙式路灯一字排开,花草树木交相辉映,层楼叠院、高脊飞檐的徽派民居错落有序,平坦笔直的水泥路直通农家院落,整齐划一的移民安置房矗立路旁……一轴壮锦似的美丽乡村新画卷铺展在人们眼前”,有人这样赞美和描述前店子村。2016年,中国美丽休闲乡村,前店子村作为特色民居村入选,正在规划创建国际旅游休闲度假区。

在田园的遗迹上漫步,脚步已沾不上泥土,也闻不到二姐做的米饭的香味。二姐病故将近十年,现在做饭的大米也不是田园里出产的大米,而是来自东北或者外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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