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船与骑马

乘船与骑马，是两种风景。

说南方人细腻，从乘船能看出来。乘船得慢。得推着小桨，晃晃悠悠的走。船里可以喝茶，可以贩书，可以看云天，可以看岸上的人家。早上水生烟，晚上烟生水。水滋润着城市，天地，也滋润着人的眸子。

南方的船也好看，你去南京秦淮河坐一回画舫木船，去绍兴环城河坐一回乌篷船，再去厦门筼筜湖坐一回花船。每一座船的装饰，虽然风格不同，但都古香古色。是旧时的味道。你在船上看水，只会想起“春风不改旧时波”。

细腻的水纹，酥酥微漾着船影，让你想到苏州人讲话的软，杭州人讲话的绵，广东人讲话的古。那船里，水上，让你想到的是南方人的性格。满目触及的也都是南方人的风景。

北方人的风景，是风，不是水上风，而是马上风。这风不扬帆，不贴水。不是湿冷的风，烟雨里的风，而是干风。这风，有时揭土而起，黄沙漫道。有时撼山而动，催树而折。

那风，听响，猎猎而动，像北方的烈酒。一张嘴闷下去，火从胃里喷出。它就在耳边，扯着发根，凿着耳膜。让你想痛快哭，痛快笑，痛快生，痛快死。它在血液里猛撞，越来越快，越来越多，千军万马一样。

蹄声得得，骨骼炸裂。粗粝，猛烈，结实，实在。让你想到前进，远方，想到征服。征服无穷尽的草原，征服草原尽头的天际。骑着马，向远方，快马加鞭，是北方人的性格。

南人乘船，天地都在眼底。都在水里。天地都低眉顺眼的，不需要远游，不需要征服。只要执好笔，练好琴，在船声水色里，锦上添花就行。

北人骑马，天地都在远方。都在草原的边上。天地都桀骜不驯，需要触摸，需要挑战。这时你要让天地听到你的鞭子声，要让天地看到你快速迎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