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是我来到人间的重要理由

法国小说家巴尔扎克曾说，“咖啡是我来到人间的重要理由”，可想而知，咖啡对于法国人来说有多么重要。

二十多年前，我来到法国时，听到的绝不是葡萄酒或者香水，而是咖啡。那会儿我还没有喝过咖啡，出于好奇，我要了一杯，好苦好涩。法国人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喜欢苦涩！转念一想，我们四川人不是喜欢辣椒吗？各有各的嗜好。

如果我们说四川人喜欢辣，那根本没有普遍性。四川盆地潮湿，因此，人们常用辛辣味儿来祛潮，即便如此，不喜欢辣的四川人比比皆是。在法国生活了二十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不喜欢咖啡的法国人几乎没有！一位少年，也要去尝一尝咖啡的味道，父母咖啡，儿女也咖啡。咖啡馆遍布法国，密集度远远大于中国的茶馆。

那为什么法国人喜欢咖啡呢？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到另一个问题：咖啡热在中国悄然升起，与其说那是一种时髦，不如说是中国人对咖啡文化的向往和青睐。可是在一个偌大的成都，每次探亲回家，我却难以寻到一家正宗的咖啡店，这差不多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初衷。

中国人欣赏咖啡有一个误区，就是他们把咖啡和牛奶咖啡混为一谈。每次我要一杯咖啡，端上来的却是一杯牛奶咖啡。咖啡就是咖啡，它源于咖啡豆，最传统的喝法就是把咖啡豆磨成末儿，然后高温熬制，把咖啡渣去掉，那就是咖啡。

最浓的咖啡就是意大利咖啡，说到这里我还想起一个笑话。那一年，有一位中国朋友来看我，我带她去巴黎一家很有名的咖啡馆喝咖啡，我不假思索要了两杯意大利咖啡，欣赏咖啡当然从浓咖啡开始，就像我们喜欢中国白酒，当然要从浓度高的五粮液或者茅台开始。咖啡端上桌子，朋友给我做了个鬼脸，她的意思我明白，就那么几滴呀？她问我是不是服务员搞错了，我说喝吧！她一饮而尽，那苦味儿差点儿憋她吐了出来。可从那会儿起，一直到今天，我的朋友只喜欢浓度十足的意大利咖啡。

由朋友引领，我光顾过成都一家很出名的咖啡馆。那意大利咖啡一端上来，满满一大杯，我一看这哪是正宗意大利咖啡，勉强算稀释咖啡（caféallongé），也就是说在浓咖啡里加水。

咖啡有多种，简单讲就是浓咖啡和淡咖啡。比如，早晨要一杯浓咖啡，喝下去人就变得清醒；如果你的早饭是牛角酥或者一块抹有黄油的面包，来上一杯稀释咖啡又未尝不可。

我在中国遇到的唯一两位咖啡“铁哥们”，就是我的姐姐和我的姐夫。他们要我给他们买最大的咖啡壶，以至于我去厂家订做了一台可供十二个人喝的咖啡壶。回中国去他们家，看见他俩把一大壶浓咖啡喝得精光，眼睛喝得放绿光，接着开始吵架，还说不是他们的错，是咖啡的错。

但在法国，我们喜欢把咖啡和牛奶分开喝，只有很少的人喜欢喝牛奶咖啡，这大凡是为了减轻咖啡因的味道。

制作咖啡的办法有很多，最好喝的还是由咖啡壶熬制的，这种咖啡我们叫家庭咖啡。在咖啡馆里我们喝到的咖啡，虽和咖啡壶熬制的咖啡异曲同工，但咖啡机制作的咖啡速度更快。咖啡属于即饮品，凉了再加热即隔时再饮，咖啡的味儿会失去大半。

在法国喝上一杯美味的正宗咖啡价格从一欧元到三欧元不等，除非是在著名咖啡馆或在星级餐馆或酒店，才价格不菲，但每杯也不会超过六欧元。根据近几年我在中国喝咖啡的经验，无论在北京、上海或者成都，喝到的咖啡都算不上咖啡，而且价格高得可怕。在随便一家咖啡馆，喝个咖啡都要五欧元。在我看来不是咖啡原料的问题，而是他们不会熬制咖啡，尤其缺乏对咖啡文化的理解。

中国咖啡有点儿像中国的足球，还需要深刻地操练。我本人最喜欢贪吃咖啡（cafégourmand），一杯浓缩咖啡，配上几个微型甜点，那风情，那味道，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这里我附带提一句，一个喝咖啡的“老鬼”，是绝对不在咖啡里加糖的。我已有二十多年的咖龄，一直保持着喝咖啡加糖的习惯，除了偶尔需要用苦涩刺激一下自己，我就会把糖搁在一边，只带着糖的感觉去喝下一杯苦咖啡。

法国人为什么喜欢咖啡？简单地说，咖啡的味道是任何其他食品都不能代替的，这种感觉是一种典型的“独身”感觉。咖啡是独影斗士，无处不在，其行踪却难以捕捉。一个人保证他的生活，保证他对世界的独特视野，这种独立性就是咖啡精神。尽管我们常常邀约朋友去喝一杯咖啡，咖啡是共同的，味道却是独立的。

在中国的日常生活中，有很多词慢慢消失了，但是，“自私”这个词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一个贬义词，可是在法国“自私”是一个很优秀的词。从戴高乐将军的一句名言：你不爱自己的母亲，你怎么去爱母亲。就可略见一斑。自私就是对个性的管理，从而使你融入社会。在我看来，虽然中国的运动几乎消失了，但对外来的食品的接受，他们仍然保持了搞运动的激情。群起而攻之，随波逐流，把咖啡直接搞得不像咖啡。

我要强调的是咖啡的宁静，没有宁静，怎堪 致远。喝咖啡和喝茶不一样，咖啡不能品，可以闻，接下来就必须喝。它是宁静催生的瀑布，从天而降，到你想去的最远的地方。即使偶尔咖啡不给你翅膀，重重地摔在岩石上，也要宁静地望望天空，拍拍摔痛的屁股，继续喝下去，从一个瀑布喝到另一个瀑布——咖啡的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