骟猪匠

先前的乡村，虽然很贫穷却很温馨，虽然很落后却很淳朴，虽然很封闭却很自然。其间有很多趣闻旧事，总是叫人念念不忘。

骟，是对各种家畜实施阉割，也就是给它们做“绝育手术”。各种家畜尚小的时候就得切除它们的睾丸或卵巢，否则它们就“很不规矩”，墩着不长个也不长膘。

从前，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猪，所以骟匠的“生意”大多就是骟猪，农民们也就因此称呼他们为“劁猪匠”或“骟猪匠”。匠，原本是指在某些方面很有造诣的人，比如能工巧匠，独具匠心，文学巨匠等。但在“破四旧”的年代，人们若称某个工艺人叫什么匠，倒很有些贬义的味道，于是就都改称什么什么师傅了，比如劁猪师傅，张劁猪师傅。然而，当着面时这么叫，背后却仍旧叫他们“骟猪匠”或“骟匠”，如果是喊“骟猪的”、“择猪娃儿的”就很有些不敬、轻蔑和戏谑的意味了。

在各种匠人当中，骟匠算是低等的了，他们走村串户只敲“铛铛”不吆喝。听老辈人说：那是因为创立这项手艺的骟匠祖师爷认为，阉割毕竟是有悖动物生理本能的，是不入流的职业。所以，从一开始就立下师训不准吆喝。他们总是肩扛一根竹竿或在自行车把上缠上一根铁丝，竹竿或铁丝顶头用红布条绑一绺猪鬃。这飘扬着的红布条和猪鬃就是骟匠的招牌，不认识人的只要一看见这红布条和猪鬃就知道骟匠来了。

骟猪匠一般都很彪悍，也比较“心狠手狠”。他们走进一户人家三两句话一说，便径直跨入猪圈，而后娴熟地伸手抓住猪脚往外一提，让猪肚皮朝外顺势放倒在地上。而后左手按住它的头，左脚和左膝压住它的前腿，右脚和右膝压住它的后退和后半身。一刀子下去，猪娃才嚎叫了两声，俗根便干脆利索地被解决了。然后抓一把早已准备好的新烧的麦秸灰儿顺势一抹，也不施药缝合，几天时间，猪娃就乖乖地跑，乖乖地长。

看到给小猪们开刀，我们总是躲到上屋的门后或灶房的一角，惊恐地听着小猪们无助的嚎叫，暗自伤心。然而，不大一会儿，我们又会从满脸嬉笑的爷奶手中接过用槲叶包裹着的烧煳了的、刚从小猪身上割下的“玩意儿”解起馋来。

其实，做骟匠也是很辛苦、很可怜的。他们为了几角钱的一宗活，常常风里雨里走村串户风尘仆仆。又因为是跟牲畜打交道，牲畜们又不高兴被他们弄成“太监”，拼命地叫唤和挣扎，常常弄得他们满手满身的屎尿。平日里，即使人们不小看他们，那些有记性、会记仇的猪啊、狗的，也会一见他们就“恼”的，有时还会追着屁股满村地咬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