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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纺车

作者: 贺绪林2017/07/24情感散文

家里拆了老屋,搬家具时把母亲的纺车也搬了出来。孩子们都说是个无用之物,要当作劈柴处理,被我拦住了。纺车是祖母留给母亲的,已近百岁。掸去蒙在纺车上的尘土,摇把上深深地印着几道手印,那是母亲留下的……

记忆中,母亲一年四季与纺车相伴。春日里,母亲坐在和暖的阳光下,手摇着纺车,轻哼着少女时代的曲儿。夏阳高照,母亲和村里的大娘大婶结伴坐在荫下纺线线,嗡嗡的纺车声伴着母亲她们朗朗的笑语,构成了村里一道绝妙的风景秋天阴雨绵绵,母亲坐在门道,纺车从清晨转到黄昏。冬夜漫漫,母亲坐在炕头,伴着父亲一明一灭的烟锅,纺车唱着催眠曲送我进入梦乡……

儿时瞌睡多,入睡前母亲在油灯下摇纺车,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睛,母亲还在纺线,似乎没动地方。我困惑地问母亲:“,你没睡?”

母亲布满血丝的眼里含着慈祥的微笑,说:“妈睡咧。”

我又问:“我咋没见你睡呢?”

母亲笑着说:“妈瞌睡少。”

后来我上学了。每天晚上我在油灯下做功课,母亲纺线。做完功课就看母亲纺线,我看到母亲太辛苦,萌发了学纺线的念头。母亲说纺线是女娃娃干的活,说啥也不让我学,要我好好念书,还说了一个谜语让我猜:一条绳撂过城,城也转绳也转。起初我猜不着,后来看母亲纺线,恍然大悟,拍手叫道:“纺车!”母亲笑着抚摸着我的头说:“我娃真聪明。”

母亲每日忙完家务,就是摇纺车,母亲说她手慢,一天只能纺三四两线。可母亲纺出的线质量好,又匀又细。那年遭了灾,家里口粮接不上,母亲没黑没明地纺线织布,让父亲拿到南山去换粮。母亲纺的线细,织出的布一尺要比别人的布多换二斤粮哩。度过春荒,母亲累得大病一场。

母亲的娘家在泾阳,距家乡有一百四十来里地,可自生下我后,母亲一次娘家也没回。母亲年年都念叨要回娘家看看,可家里的光景实在恓惶,拿不出路费盘缠,母亲年年的希望都化为泡影。我上中学那年,母亲发誓似地说:“今年无论如何也要回娘家一趟!”她憋足劲纺线,纺完了自家的棉花又给别人纺。一个冬天下来,母亲积攒了二十块钱。母亲兴奋地说,春节一过,初二就带我去泾阳舅家。我也便满怀希望地盼着过年,要知道我长了12岁还一次也没去过舅舅家,而且听母亲说去舅舅家要坐火车、汽车哩,我没有理由不高兴。可到了年底,父亲脸上布满了愁云。生产队年终算账分红,家里只分了十来块钱,这个年怎么过?看到父亲愁容满面,母亲于心不忍,一咬牙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给了父亲。年算是过了,可母亲的希望又一次化为泡影。母亲直到病故,也未能实现她这个小小的愿望。每每想起此事,就让我心酸。

时光如水,岁月如流,风风雨雨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母亲早已和脚下的黄土融为一体,相伴她一生的纺车在岁月的侵蚀下也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在现在的年轻人眼里,它已经是个毫无用处的古董,放在哪里都有点碍眼,可它在我的眼里依然是个宝物。看见它我就想起哺育我成人的母亲,想起那个年代一种不灭的精神。唯愿这种不灭的精神能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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