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牵住我的手
——题记
那晚,父亲突发重病。
当晚,父亲进了重症监护室。如今,父亲已康复如初。
说来,已是去年的事了。
在途中……
去年8月1日晚,我正和朋友在大排档喝酒,妹妹突然来电:“哥哥,你在哪儿?快回来!咱爸病了,得赶紧回临西老家!”
“怎么了?什么病?”
“哥哥,快回!”妹妹带着哭腔儿。
我扯身离席,朋友要开车送我。我说,不用。
我骑着电动车,风驰电掣,一路狂奔。
到家,我才发现,拒绝朋友开车送是多么的错误。我没车,得立即找车回临西。当时我迅速拨打朋友电话,占线。再打,还占线;又打一同学电话,未接。又给一个朋友打电话,关机……
顿时,我乱了方寸。
我立即查看手机最近通话记录。迅速拨通一朋友电话,朋友几分钟就赶到我楼下。
妻子立即到附近银行取钱。
临上车,我没让母亲上,也没让妻子上。
我跟儿子和妹妹说:“你、你和你姑姑你俩一同和我走!”
坐上车,我以溃堤的心情赶往110公里之外的临西老家……
路上,我给乡邻打电话:“快送医院,先垫着医疗费……”
路上,我给我的叔伯兄弟打电话:“小弟,快去看一下你大爷,你大爷病了,快!马上!你可以替我做主……”
路上,我给在县中医院工作的一位族亲说:“快去县人民医院,我父亲病了,我正往回赶,你可以替我签字,你是医生……”
路上,我揣测着父亲的病情……
路上,我总嫌朋友开车开得慢。我把手机攥出了“汗”。我的眼睛盯着前方枯燥的高速路……
车里,谁也不说话。
突然,手机响,我一激灵,是刚未接电话的同学打来。他安慰我,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你都要冷静……
同学这样一说,我愈发紧张。
我不敢想,不敢想……
恨路太长,恨时间太慢。
21时20分左右,当我们赶到临西时,父亲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
我想进去看看,医生不允。
我问医生:“什么病?”
“脑出血,20多毫升。”
我问:“我想现在转到邢台治,行吗?”
“别,最好别折腾,这种病最怕动。这么远的路,路上万一再二次脑出血,就麻烦了,稳住再说吧。”
“行,我听你的,你是专家……”
在两地……
自打来邢台上学到工作,20多年来,我和父母是两地生活的。
父母年龄一天比一天大,都是70岁的人了。我们在城市里打拼,忙忙碌碌,父母在老家种地……
父亲是退休教师。父母常说,在农村,有钱花,有粮吃,挺好的。
原来我们住70平方米居室的时候,父母偶尔一人来市里小住。
岁数不饶人。父亲干农活逐渐干不动了,有点发愁了。比如浇地,比如收秋等。平时,父亲常给我打电话,有时候一天打好几个电话。有时我正工作,父亲突然打来电话……为此,我曾有过不耐烦,曾冲父亲发脾气……愚蠢的我,没理会到父亲的孤独、无奈和无助……
准确地说,我父母也属于“空巢老人”。我曾写过一些怎样关爱“空巢老人”的文章,可自己没做好。
搬了新家后,终于能住得下了。
我们想接父母来市里住。父母说不妥,老家还有房子和地,再说在城市也住不惯。我和妻子想了一个折中方式,劝说父母,可以市里农村两边住,就像走亲戚一样。
父母同意了。
去年6月份,我回老家,想把父母接到市里来。父亲说:“先让你娘去邢台吧,过段时间,你娘回来,我再去。”
父亲出院后,母亲告诉我,妹妹下班后,说要给父亲打个电话。母亲说,不用,下午刚通了话。妹妹说,打个呗,爸爸自个在家,就当说话聊天。
打手机,父亲没接;打固话,仍没接。
于是,妹妹又给邻居打电话,让邻居到家里看看。
邻居立即回了电话……
亲人之间是有心电感应的。
在医院……
已是深夜。
父亲躺在重症监护室。我在楼道里,像一条受伤的狼,毫无目标地转悠……
小弟递给我一支烟:“哥哥,我一接到你电话,就跑到家里,看见大爷躺在地上……”
根据医院规定,每天下午3:30——4:00才让亲属探望,并且只能进一个人。
我忐忑地走进重症监护室。我轻轻唤:“我是您的儿子,来,握住我的手。”父亲努力地睁开眼,目光迷离。我可怜的父亲,含糊不清说出的,是母亲的名字。父亲连儿子都不认识了……
深夜如海,寂静森然,偶有白衣天使幽灵般地飘来飘去……
夜里,最让人担心而害怕的不是这些,而是医护喊家属。
一周后,经医生允许,父亲转院来到市里。
那天上午,我发现,父亲的意识有点儿清楚了,能跟我简单地交流说话了。那刻,我酸胀的眼睛正盯着吊液。父亲说:“你睡会儿吧,‘酒瓶’里还多着呢,我自己看着就行。”
——嗜酒如命的父亲,终于有了可喜的恢复。
虽说答非所问,虽说心是口非,但也足以令我欣慰而高兴……
我在想……
一个月后,父亲不再用我们扶着走路了,能自己小心翼翼地行走了。
只不过走起来像小品《卖拐》里的范伟……
父亲有幸避过病魔的劫杀。如今已康复如初。
在医院,多少个难眠的夜晚,心力交瘁的我,把所谓的生命内涵和人生意义,重新鼓捣了一遍……
医院,是适合思考生死、琢磨尽孝的重要场所之一;医院,是生命的来处,抑或归处。我们在这里来而复去,又在人世间来而复去。
吊诡的是,在县和市两家医院,相邻楼层,都是妇产科。
有个深夜,我蓦然听见一个女人凄厉的嚎啕划破长空,听见了眼泪砸击地面的声音……
又个清晨,我突然听见一个新生儿的清脆啼哭声,听见了家人喜悦的欢笑声……
顿时,我感到生命的无常和人生的苍茫。
能好好地生活着、工作着,是多么惬意的事情。我们在人世间扮着不同角色,由于不同的机缘,才走到一起,一定要相互爱护,相互呵护,别伤害,多包容,长存感恩。你手捧莲花,你掌心化雪,把那一抹馨香和温暖,捧给最爱的人,最亲的人——
正如,我们苍老的父母。
我们的父母年龄越来越大,子女便是他们的心灵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