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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卖冰棍

作者: 苏潘云2017/03/25情感散文

天边才泛一点点鱼肚白,母亲就起床了,从深井里头捞起吊着的竹篮,里面有昨夜的剩粥,热热给我吃了好让我赶路。日头出来,毒着哩,娃你早去早回。母亲千叮咛万嘱咐。

我嘴上应着,心里嘀咕:娘好糊涂,天要是不热,谁会吃冰棍来?

到了镇上,日头就起山了,白花花地把集镇烤得像火炉。早晨就这么热,冰棍肯定很好卖了。喜滋滋地找到批发冰棍的地方,那家老板见我这么瘦这么小,很担心我:小丫头,你行吗?没有自行车,单靠走,冰棍会化掉的。

我行的,我跑快一点,往人多的地方跑,不会化掉的。

好心的老板检查了我的小木箱,叹一口气,倒出里面的破棉袄,找来几块塑料皮,一阵叮叮当当,把我的小木箱从里到外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样密封了,冰棍就不会很快化掉,小丫头,你不用跑太快,嫩胳膊嫩腿的,小心摔倒了,那时后悔也迟了……

早上出门急,没顾上戴草帽。我都走出门一段路了,老板娘撵上来,递给我一顶半旧的草帽。我懂事地说谢谢,明天我一定记得还回来。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一路往回走,十五华里,那么长的路线上,有很多村庄。村庄里肯定有人,有人就会吃冰棍。什么时候卖完,什么时候回家,正正好。

然而,我想得太轻巧了,每个村庄都有人没错,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吃冰棍。我感到箱子越来越沉重,帆布带子似乎要把我的细脖子给勒断啦。我只好喊了,汗如雨下也顾不上擦——卖冰棍哟,卖冰棍……

我又尖又细的嗓音还不及上的蝉鸣声响亮,谢天谢地,还是有人听到了。一个没穿衣服花脸猫一样的小男孩,拼命拽着一位老奶奶边哭边嚷,我要吃冰棍,我要吃冰棍……

我欢天喜地地迎上去,小男孩放开老奶奶,扑向我的小木箱。我没有立即打开木箱,我等着老奶奶过来付钱,做成我的第一笔生意。老奶奶却不过来,迟疑着问我:小孩,鸡蛋要不?几个鸡蛋换一根冰棍?我们家,没有钱。

鸡蛋啊,不要,我只要钱——我失望极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死命掰开小男孩抓在帆布带子上的两只脏兮兮的小手,回避这一老一小眼巴巴的充满渴望的眼神,我恨不得和这个小男孩一样放声大哭……

走过一个村庄,又走过一个村庄——卖冰棍啊……口干舌燥的我断然舍不得吃一根冰棍的,渴极了,我就寻面善的老人讨一碗冷水喝。

发现想在村庄顺利卖掉冰棍很难,灵机一动,我跑到田间地头去,那些插秧的,打稻的,犁田的,都是家里的主劳力,相比村庄里老弱病残,相对有购买力。

田埂上滑腻腻的,我担心会弄坏我的凉鞋,干脆就赤脚了。烈日下,我拎着凉鞋,背着木箱,走过一条又一条田埂,汗流满面的我对着汗流满面的人们声声喊着卖冰棍,卖冰棍啊——

—这条路走对了,我的冰棍一销而空。是大人热极了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他们自带了凉茶哩,而且在田地里吃冰棍不是很解渴,还耽误干活,可是,他们还是买了,买了我木箱里所有的冰棍。其中有年长些的大爷对我说:小孩,赶紧回家吧,尽量靠树底下阴凉处走,这么毒的太阳会晒坏你的……

我回家了,一遍遍数着那些带着汗湿和体温的毛票,仿佛对着金山银山。

第二天天不亮,我又出发了,背着我的小木箱,踩着晨曦上路,四周围静悄悄的,对着还没有苏醒的远山,我觉得我长大了很多,实在难抑我兴奋的心情,我大喊一声——卖冰棍哟,五分钱一支!

没料,惊起路旁树上栖息的知了,“吱”地从我头顶飞过,洒下几滴凉冰冰的冷露,吓我一跳。

那年暑假,我虚岁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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