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笑的老保安
“可吃过早点了?”
“吃过了,你快去吃!”
这是我跟保安老陈早上经常的对话内容。
我是外单位退休职工,老保安所在公司食堂的早点做得好吃,不论米线还是面条都香甜可口,所以我总是去那里吃早点。
久而久之,我们变成了见面必打招呼的老熟人。
老保安是专县的农民,今年六十多岁了。老保安身体单薄,皮肤黑而粗糙。脸上的皱纹也特别多。但是他的性格不错,说话时总是一笑一笑的。不论跟谁说话总是笑嘻嘻乐呵呵的。开口之前,脸上早已堆满了笑容。
老陈穿的衣裳很少,一年四季,晴天雨天,全是一身暗蓝色保安服,一顶暗蓝色大盖帽,除一件土黄色衬衣外,里边从未见增加或更换过其它的衣物。
一天早晨下起了大雨,雨一停,我就去吃早点。形容拓城气候有一句话:四季不分明,一雨便成冬。这句俗话把这里的气候概括得很到位,你看,刚才还是暖暖和和的,现在竟是冷风飕飕、寒气袭人。
但大门口的老陈仍是一身单薄的保安服和那件土黄色衬衣,不同的是他的腰变弯了,双脚不停地跺地,有时还伴之以碎步小跑。我到公司大门口时,老陈还是热情地跟我打招呼,乐呵呵笑嘻嘻的一如往昔。
过了年底,新一年的一月份就到来了。元月的一天,拓城的上空竟然飘起了飘飘洒洒的雪花,对四季如春的拓城来说这可是罕见之事。不多时,雪愈下愈大了,白色的雪片从高空落下来,飘飘荡荡地,犹如数不清的白蝴蝶在漫天飞舞。
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第二天一早,积雪初融时,寒气浸骨,冷风吹过脸庞如同刀刮一般,这对极少见雪的拓城人来说是个下马威。
没想到的是,此刻的老保安照旧还是那身保安服和那件土黄色的衬衣,与平日的着装毫无二致。我裹着棉大衣,路过大门口的时候,老陈缩着腰操着手在值班室不停地走动着,鼻涕流到了嘴唇都不愿擦一下。
但他仍乐呵呵地跟我打招呼。
“咯吃早点了?”我问他。
“吃过了,你快去吃!”他笑嘻嘻答道。嘴里哈出的全是雾气。
公司共六个保安,大门口两个;机关大楼两个;后边的停车场两个。
一般来说分工是这样:不愁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个性强点的,或者有点背景的,值两个白班。找工作的困难户当然就只有上夜班。这原因嘛,大家都清楚,一来白班好值,二来两个白班工资翻番。你说谁不乐意值十六个小时的白班呢?
按照上面的条件,老陈自然只有值夜班的份了。据我所知,分工的时候年轻保安说:老陈,你值夜班吧。可以,老陈笑眯乐呵地应答。年轻保安说:按说夜班是夜里十一点接班早晨七点换班的,哎呀你老婆也不在拓城,你就早接半小时班晚下半小时班,帮我值一个小时吧!可以,行,听从队长你的安排,老陈当即眯笑着答应下来。
我跟他的见面和对话也就这样一次一次地进行下来。
可是有一天,我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来这里吃早点已有半年的时间了,怎么就从未碰见过老陈吃早点呢?食堂早上几点开门?他又是几点去食堂就餐的呢?
出于礼貌,我没好开口问他。
越不好问,我还越想知道。于是,我就按想好的方案进行了行动。
次晨一早,五点半我就爬了起来,六点就到了公司大门,当时我装作没看见他,径直朝里走。可能来得太早了一点,餐厅大门还紧锁着呢!这回我总该能得到答案了吧!我想。我心中窃喜。
然而没想到的是,从食堂开门到吃完米线再到食堂关门,竟始终未见到老陈的身影。答案仍未找到。
为了揭开谜底,第二天早晨一见到他,我就试探地问他:
“老陈,咯吃过早点了?”
“吃过了,你快去吃!”还是平日那句话。
“你昨天也吃了吗?”
“吃了!”老陈乐呵呵地笑着说。
“我怎么没看见你呀?”
老陈有点局促。局促过后,他往门外百米远的一家面食店呶了一下嘴,咧咧嘴笑着说:“咳,早点嘛就是点一下,吃个馒头不就解决了!”
我当然理解个中缘由,立即说道:“是啊,一碗面条跟一个馒头差不多。再说,食堂这么远,门房也离不开呀!”
“是啊是啊,这里不能没人对吧?”他笑逐颜开地对我说。
过了一段时日,我又有了疑问,我跟他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怎么就从未见他吃过馒头呢?
想到这里,我就打算像上次一样进行一次暗访。
那天早晨,我很早就来到馒头店,碰上刚好开门。馒头熟的时候我立刻买了两个吃了起来,然而二十分钟过去了,又二十分钟过去了,老陈并未出现,一直等到八点多了,仍然没见到老陈的面孔。
这个时候,我心里开始一阵一阵的发酸,因为我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三个月就过去了。三个月里,我决定终止“可吃早点了”的话题。三个月后的一天早晨,我又来到这个大门口。
突然发现当班者成了一个年轻的新面孔。我停止脚步向他问道:“你是新来的保安吗?”
“是的,有什么事?”
“老陈……他改班了?”
“不叫他干了,他回家了。”
“为什么?他不是正好好地干着吗?”
“说他年纪大了,公司不要他了。”
听了此话,不知怎的,我的心如同利针猛戳了一下,生疼生疼的。为了不让他看出我的心情来,我急忙向食堂快速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