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十分

梦到你，年轻的样子，经年里，你怎么可能不老？对着镜子，我更愿意是烛光里或者幽暗阴天的下午，那时候的我，似乎才有了当年的桃花泛上脸颊，才有了眉梢眼角的水嫩，往往，看得痴了般爱上，爱上那个幻象里的模样，是我，非我？有你无你？

文字有时候好像一座城，自己的，完全属于自己的领域，雕梁画栋的建筑，小桥流水人家，追风的玉面郎君，扑蝶簪花的美娇娘，金银细软，狂蜂浪蝶，水粉胭脂，黄昏小唱，一切那么脱俗又那么入世，完全和想象中一样，沉寂在心海深处等待夜幕低垂时分在柳树下邂逅。

其实平时我根本没有多少时间想起你，生活已经让我心如乱麻焦头烂额，感觉自己好像无头的苍蝇，动作很难看，没有方向，那么乱飞，且经常伤痕累累，所有的努力有时候的结果就是给自己又去寻找些伤害回来，顾此失彼，并且这些伤害在别人看来很可笑很无聊，渐渐我不想说话，时间很无情，光阴很旧了，你分花拂柳过来的时候我还是嗅着青梅的女童，大人一叫，就碎步跑进屋后的花园，再不露面，你在厅堂，我在花园，只得一见，各有世界，从此流年离所。

云淡时分我在莲池边，问莲子为谁苦，问莲根有情丝几缕，一杯浊酒，一壶清茶，对影成了三人，说什么天上人间，说什么爱恨别离，狭路相逢，兵不血刃，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一个人的兵临城下，你方唱罢，我登台，问君能有几多愁，纸上烟雨愁，故事被编排得依然热闹精彩，你并没有机会读到，你也没有时间想起我，每个人的方向是被安排好的，什么时候，才可以悠悠醒转？

有时候会把你比拟了世间所有，让你在所有的朝代里温柔地，等我。你要在林下独自弹琴，你要在月光下饮酒当歌，你要在墙壁上写诗幻想我善画蛾眉，楚楚动人。事实上，我只是迹身阡陌；一头华发渐长，黯然顿生，红酥手和金步摇依然只在诗里沉睡着，你？在灯火深处。

实际上，我的日子可以是繁花似锦，灯火辉煌的，不晓得怎么，我总是恐惧于散场后的黯然神伤，无法自欺和奔赴，更谈不上向往，或者因为你始终都缺席，都是凡人，扭头看窗外，月亮圆了又缺，白天来了又走了，多少日月就那么不明不白过了，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说，或者不说，良辰美景，都形同虚设，我越来越不敢在阳光下照镜子。

掉转马头，有花朵其艳灼灼，有凋零当然就有盛开，我或者她，你或者他，都在端然凝望里成为传说，琵琶声里，所有的过往都成了时间水流里一尾尾透明的鱼儿，见了人，也毫不迟疑朝前游弋，我掸着衣襟上的缤纷落英转身而去，江南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