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子和粮民

变天了，起风了，早上飘飘洒洒地下了些雾雨，中稻收割暂告一段落，老熟的中稻都抢在晴天收割了。人们都清闲下来，聚在一起闲聊，互相交流产量和卖粮的价格。

杨姐说不想再卖粮食给那些粮食加工厂了，花车费和人工送去，他们的价格反而出的比门口的贩子低，还一纸白条没现钱。黑大听了，在一旁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对杨姐说：“你的粮食卖了被人家黑了四五百斤你知道么？”

杨姐惊愕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黑大得意洋洋道：“过磅的时候是不是有个袋子破了，他们叫你男人去找扫帚来扫散落的谷？就在你男人走开时，搬运工背了四袋上车没过磅。我跟他们一个小工喝酒时听他说出来的。”

杨姐气得浑身哆嗦，今年粮食产量低于往年的百分之四十，屋漏偏逢连阴雨，价格也每斤比往年低一毛多。黑心的贩子还雪上加霜在秤上搞名堂！杨姐气愤愤地要回家去骂自家的男人太不精明。

众人都感觉黑大太残忍，他好心把粮贩的内幕说出来，对杨姐却没有半点好处，反而还兜头一桶冰水，浇她个透心凉。

黑大见大伙纷纷指责他，便赶紧对杨姐说：“你别骂自个男人了，贩子的手段多，你想想他们每斤一块二毛八收购，一块三卖出去，还要花搬运费和车费，肯定要做手脚了。还有的人卖粮食时，用的是自家的磅秤，以为贩子做不了手脚？人家偷偷在磅秤下放个柚子，这样过磅每次都会少好几斤。很多农户门口都有橘子和柚子树，现在正是柚子快成熟季节，就算看到了，也不会疑心是贩子搞鬼。”

一直沉默的刘叔也开了口，说：“外地开三轮车来收棉花黄豆小麦油菜的都很狡猾。前年，我在门口水泥场上将晒了一天的饱满干净的油菜籽收了装袋，有开三轮车的贩子出价二块四，我不肯卖。第二天一大早，那个贩子又来了，死缠烂打，出价二块五，我问过别人都说卖的二块四毛五，这个贩子多出五分钱，于是很高兴地成交。一千多斤油菜籽卖完搬上车，收钱的时候，我发现三张假币，要换一下，对方说他只有一百多块了，要不三百块换一百八十？我怒了，没钱把菜籽卸三袋下来！明天你带真钱来换！对方就呼天抢地地演戏了，‘这是我昨天在银行取款机取出来的啊，取款机里原来还有假币？’我不管他怎样演戏，反正不换钱就扣下三袋菜籽。对方才磨磨蹭蹭地打电话，喊在附近收购的同伙来给了三百块钱。”

刘叔之所以这么谨慎，是因为他大哥去年卖棉花时，收到的八千块钱里夹了九百块假币，大哥节俭一生，都气出病来了。刘叔吸取了教训，再卖粮食就一张一张地鉴定贩子递过来的纸钞。

大家听了刘叔的讲述，叹了口气。今年不光是稻子产量不高，春上的小麦产量也很不乐观，种小麦的都亏损严重。李书记家小麦种得多，产量也算勉强高一些，有贩子来讲好了价格，因为数量大，价格比别人每斤多出一分，讲好后下了三百块钱的押金，说明天来拉货。第二天，贩子自己带着电子秤来称小麦。李书记用自家的电子秤称三袋小麦，和贩子的对比，发现贩子的秤少六斤，贩子坚决不肯用李书记的秤。李书记说：“要么去过地磅也行，反正是不能用你的秤。”贩子说：“不收了，把三百块押金退给我吧。”李书记反驳道：“讲好了的，你不收，押金是不会退的，原来你故意高出一分钱是准备用这个秤来坑我的？”最后，贩子极不情愿地收走了小麦。

还有六十多岁的老王卖粮时，用自己的磅秤称重，在孙子的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记数量，称一磅记一笔，称完后搬运工往车上背，老王把记着数量的纸放在桌上。不知什么时候，记数量的纸被贩子偷偷撕了一截，也是这贩子太贪心，竟然撕去了四笔数量！一下就少了一千多斤，老王起了疑心，仔细看记的数字，发现少了一笔。那笔重量格外轻，同样的袋子比前面的两笔少二十斤，当时有些怀疑没称好，还仔细地检查了，所以老王对那笔数字很有印象，这才发现贩子的惊天内幕，重新把袋子搬下来过磅。

粮民种地不容易，种子贵，买种子、农药、化肥时，被各种高产增产的广告忽悠得晕头转向。育秧苗很多时候遇到气候无常，育秧失败，重新买种育秧，移栽后除草剂打的时间稍微不掌握好，除草无效或是对秧苗产生药害，整个生长期时刻担心螟虫和病菌祸害、担心老天干旱、担心洪涝灾害；辛苦管理看着抽穗杨花，直到灌浆到六七成时，还担心会得穗颈瘟和飞虱；终于收割时又担心秋风秋雨烂中谷。好不容易老天开恩，收割时不下雨，让地里的粮食颗粒归仓，才发现产量低得可怜，农民的心啊，哇凉哇凉的。等到价格出台，比去年更低，更是凉透心！卖粮时，还要谨防贩子的各种短斤少两的坑农手段，粮民真有那么好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