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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药箱

作者: 邱劲松2016/11/24情感散文

父亲有一个粽色的长方形牛皮质药箱,翻盖结构,上下两层,正面印着醒目的红十字。这个药箱,父亲一背就是50年。

60年代初,因家里贫穷,在镇上读初二的父亲只好辍学回家。大队支书见他聪颖好学,把他安排去大队的卫生站,给一位老医生当徒弟。父亲勤快,深得师傅喜爱,不久就把医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不出两年,父亲便掌握一定的医疗技术,从那以后,父亲便背起了药箱,走村窜户,给人看病。

我四岁那年,父亲背着药箱,去县里的卫生学校进修一年。我问祖母:“我哪儿去了?”祖母风趣地回答说:“你父亲学打针去了,谁不听话,你爸就给他打针。”于是,在我幼小的记忆里,父亲是一个能给人打针的人,儿时的玩伴欺负我,我会理直气壮地说:“你再欺负我,我就叫我爸给你打针去!”

父亲从县卫生学校进修回来,镇里想调他到镇卫生院工作,父亲谢绝了,说村里的人找他看病惯了,舍不得离开。从我记事时起,父亲的肩上就背着这个药箱,起早贪黑,走进千家百户中,给病人带去温暖,送去健康。那时候,父亲的形象在我心中无比高大,觉得父亲的药箱是多么的神圣!

而随着年龄的增大,渐渐地,我开始埋怨父亲,对父亲的药箱厌恶起来。父亲心里总装着病人,当有人找他出诊时,就算吃着饭,他都会放下饭碗,立马赶去。母亲嗔怪道:“你就不能吃完饭再去,再积极,队里也不会给你多一分工分。”父亲总是抱歉地笑着说:“你们先吃,病不等人。”说完便背起药箱往外走。后来,大队的卫生站解散了,父亲向亲戚朋友借了一笔钱,盘下大队卫生站的。那时,我上小学三年级,家里的房子小,晚上母亲带着弟、妹住在家里,父亲带着我住在卫生站,晚上睡觉时,常常被叫父亲出诊的声音惊醒,我知道父亲要出去给人看病了,我说:“爸,我怕!我也要去。”父亲总说:“路难走,别去!你是大男孩了,别怕!好好睡觉,爸很快就回来。”我含着眼泪,怨恨父亲一次一次地把我一个人扔在卫生站里……

记得我上小学五年级的一个冬日的凌晨,一阵急促的叫声把我惊醒,这次父亲同意带着我去出诊。那天晚上,我与父亲在寒风冷雨中步行近10华里,去到大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给一位老婆婆看病。看完病,父亲带着我往回走,黑夜里,我听见“哎呦!”,回头见父亲摔倒在路边,脚扭伤了。“药箱,我的药箱……”父亲的药箱掉下了深深的山沟,他急着要下去捡。“爸,明天再来捡吧!”父亲不理我,可没走几步,又摔了一跤。“爸,您别去,我下去捡。”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父亲的药箱捡了上来。回到卫生站,父亲不顾脚的疼痛,急着检查他的宝贝药箱,“还好,没摔坏,东西也没少。”望着父亲红肿的脚腕,我想:都是这个药箱惹的祸!

曾经埋怨对我不关心,上中师三年,没来看过我一次,上大学也没钱供我,整天只知道背着您的破药箱……父子俩很长一段时间不说话。后来我在城里工作,已为人夫为人父,工作忙,少顾家。在妻的埋怨声中,忽然想起在乡下天天背着药箱的父亲,现在的自己不就像当年的父亲吗?愧疚油然而起,决定周末回老家看看父亲。

见我携妻带女回来,父亲很高兴。晚上,一家人正乐融融吃晚饭,有人找父亲去看病,母亲说:“吃过晚饭再去吧,孩子们难得回来一次。”父亲放下饭碗,看了看我,我对母亲说:“,让爸去吧,病不等人,我陪着一块去。”

在病人家中,一位老大爷正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疼得“嗷嗷”大叫。父亲简单问了病情,边切脉、探热,边安慰老大爷:“没事的,打针吃药后就好。”不知父亲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十来分钟,老大爷竟不再“嗷嗷”大叫。这是我第一次仔细看父亲给人治疗的过程,父亲眼神是那么的温和,话语是那么的亲切,他的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这笑意含着欣慰、含着满足,还带着些许自豪!父亲说:“给病人治好病,是我最大的快乐!”此刻,我读懂了父亲,从父亲背起药箱那一天起,40多年了,从中获得的快乐,只有他才能体会到。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曾经像山一样的父亲,竟让小小的药箱压得瘦小单薄,未满60的他已皱纹满脸,两鬓苍白,我发现父亲真的老了。我愧疚自己对父亲的不理解,后悔对父亲的责怪。

这天晚上,父亲睡着后,我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再一次打开了父亲的药箱:箱子已很旧了,里面有着注射器,听诊器、镊子,还有各种常用药片儿和他自己配的药丸药面儿,下面排放着注射液的药盒子……这就是父亲背了40多年的药箱,一个被父亲一生视为宝贝的东西!在药箱盖下的别袋里,我发现一叠药单,每张药单都有父亲的签字:“病人家穷,免费!”难怪父亲一直清贫,家里一直不宽裕。这时,我越发感到父亲的伟大,药箱的神圣了,心里又滋生儿时才有过的那种崇敬和崇拜,对这药箱,也对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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