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觉

嗅觉，在我们的记忆中灵敏着，是我们内存的乐趣；嗅觉，如果仅仅在记忆中灵敏着，那就是个小小的悲哀了。

狗的嗅觉比人的嗅觉灵敏30倍！在读到这句话后，我条件反射似地鼻子痒痒，鼻翼翕动，心头生出以上的莫名感慨，且引出了一串有关嗅觉的记忆，在青少年时期的经历处，荡起一波一波的涟漪。

好嗅觉是根拐杖。当年我在的那个山村，有个叫春子的盲女，十二三岁的年纪，以弟弟的名义承包放养队里的一头耕牛，其实她弟弟上学读书，一天牛绳都没牵过。春子眼睛属先天性失明，眉毛却修长乌亮；她生来不知什么叫对镜梳妆，可纯粹的家织土布衣衫在身，却是清清爽爽，面部表情总是不褪也不增的淡淡恬静。春子放牛，爽净天去远处，阴雨天披着蓑衣在近处。晴天阴天，她估算得很准，凭的就是嗅觉。她说：“好天坏天（气）味道不一样，下雨下雪前一两天，我能闻出灶屋里的闷湿、路边草垛的霉气，还有牛身上暖暖的毛腥味。”春子随弟弟去过一趟大队的小卖部和卫生所，此后她就自个儿来去，因为沿途松树林、茶园和坟地不同的气味，通过她的嗅觉，留下了路标。对春子来说，与其说是路在脚下，不如说是在鼻下。

年少时，我的鼻子也很好使。路过谁家的菜园子，不用细看，我就能对园子里种的蔬菜猜个八九不离十：青涩中夹有泥腥，是正在收花坐果的茄子；水气裹着的清香微甜，是韭菜顶着露珠生长。

到了恋爱找对象的年龄，嗅觉掺和进来。有人给我介绍个对象，起初那女孩很中我意。可见第二面与她交谈，聊了仅三五分钟，便有异样感。嗅觉告诉我，对方身体散发的气息过于“丰富”，女性荷尔蒙加雀灵牌香脂，遮掩不住一股浓烈的酸菜味。事后遇一做医生的朋友，询问其缘故，回答是：可能这女孩有隐疾。可这哪好意思向对方求证呢。瞻前顾后，犹豫好久，这桩好事还是告吹。现在想来，也不能判定那时嗅觉帮的是顺忙还是倒忙。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获得那女孩的相关信息。

人的一生，嗅觉与狗最为接近的年龄段，无疑是青少年时期。那时的活泼好动爱撒野，想来也是被敏感的嗅觉神经牵引的结果。与狗的嗅觉比较，人的嗅觉是年龄越长越是差劲，这一点似乎不用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