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韭飘香

大清早，母亲从乡下赶来，给我送来几把春韭。那春韭还带着露珠，叶似翡翠，根如白玉，鲜嫩而肥厚，看得我满心欢喜。

小时候，母亲每年都会在宅前的空地上种上一畦畦韭菜。

“春园暮雨细泱泱，韭叶当篱任意长”。当春雨迈着猫一样的脚步悄然飘落，新韭就开始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似乎只是一夜之间，一畦畦春韭就出落成灵秀俊俏的姑娘，舒展着娇嫩的身子，散发着特有的清香，簇簇拥拥、挨挨挤挤，在春风里轻轻摇曳，赏心悦目却毫不做作。

俗话说：“头道韭，金不换”，春天的头茬韭菜最是鲜嫩肥美。每当头茬韭菜成熟的时候，母亲从墙头取下那把锃亮的镰刀，来到地里，平着地面割几把韭菜，然后回家择洗干净，切成寸段。再从鸡窝里摸出几个热乎乎的土鸡蛋，轻轻磕入碗中，用筷子搅拌均匀。随着一阵锅铲炒菜的声音，不一会，一盘金黄碧绿的韭菜炒鸡蛋就摆上了餐桌，明艳悦目又鲜香诱人，让人看一眼就垂涎欲滴。我们常常会趁母亲不注意时，迫不及待地夹上一筷，那真是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农活少的时候，父亲会去小河里摸上几斤田螺。母亲用绣花针将田螺肉从壳中一一挑出来，为我们做"春韭炒螺肉"。那韭叶清香柔嫩，螺肉脆爽可口，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那自然是不可多得的美味。看着我和姐姐贪吃的样子，母亲在一旁笑个不停。

几年之后，家里的经济条件日渐宽裕。每到春天，母亲依然会为我们用春韭做菜，花样也不断翻新。韭菜炒粉条、韭菜炒干丝、韭菜炒鳝丝、韭菜炒鱿鱼、韭菜炒虾仁、煎韭菜盒子、包韭菜饺子……在明媚的春光里，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美味的春韭，感受着母亲的脉脉温情，心里头就铺满了春色和幸福……

再后来，我在城里安了家。春韭上市的时候，母亲总是不忘为我们送上几把。平时吃惯了鸡鸭鱼肉，一尝到这熟悉的味道，我们立刻两颊生津、胃口大开，久违的乡愁也一点点在心头弥漫开来。

“快来给我打下手，我给你们包韭菜春卷。”母亲的呼唤打断了我的思绪。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已经在厨房里忙碌开了。春韭已经切碎，厨房里荡漾着阵阵清香，让人陶醉。母亲在切碎的韭菜加入肉丁、香菇丁、鲜虾、鸡蛋后拌匀，包成春卷。然后生火、开油锅，把春卷放到油锅里煎炸，等到面皮呈金黄色后捞出来。在书房里做作业的女儿，禁不起这香味的诱惑，冲进厨房里，抓起一个放进嘴里解馋。那春卷表皮金黄酥脆，里面鲜嫩清香。女儿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好吃，太好吃了！”母亲看着孩子，一脸灿烂的微笑。就像我小时候，母亲看着我和姐姐一样！

母亲侍弄的韭菜，记不清到底割了多少茬。但我知道，春韭馥郁清新、沁人心脾的味道里，浸满了母亲的爱，时时滋润着我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