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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赌

作者: 刘兴华2016/06/13短篇散文

小时候,曾多次见人打赌,不赌宅子不赌地,就赌吃喝。

我有个小伙伴,叫铁锁,有一天他说:“我敢生喝鸡蛋,你们信不信?”

听的人不信,就说,生喝鸡蛋多恶心呀?农村有个顺口溜,叫四大恶心,大意是“脑门上的疮,屁股上的脓,鸡蛋清子,鼻涕虫”。生喝鸡蛋,别说喝了,听着就想吐。

铁锁见人们不信,便说,谁给我找鸡蛋去,我就喝给他看。

鸡一般是上午下蛋,他要和小伙伴打赌时是下午了,我在我家的鸡窝里没找到鸡蛋,放在篮子里的鸡蛋我不敢动,有数,偷拿了会挨打的。于是又去另外的小朋友家找,好在那时家家户户养鸡,也不知道找了几家,找到了一个,是鸡刚下的,鸡蛋还热呢,他就磕开,仰脖喝了下去。

第二天,他还向小伙伴说要表演喝生鸡蛋,就没人给他找了。谁都知道鸡蛋能卖钱,知道他敢喝生鸡蛋就算了,谁还会看他天天喝呀。

谁知喝生鸡蛋也会上瘾,没人给他喝,他就偷自己家鸡窝的鸡蛋,被母亲发现了,烧热了一块砖,农村人把这叫煲屁股。砖热,屁股被人按着坐在上面难受呀,就大声哭喊着:“爹呀,娘呀,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可铁锁总不改,那天他娘一生气就把砖烧过了头,把他按上去,就听儿子的尖叫声都变了调,拉起儿子来一看,屁股上被烫掉了一层皮。

至于铁锁改了没有,我不知道,不过他自此留下一个话柄:“宁肯屁股受疼,不让嘴巴受穷。”

农村人最想吃的是油条,所以有很多人会说,我要是当了皇帝,天天炸油条吃。

我见过瑞银他娘和人打赌,说她能吃一斤油条。

那时一斤油条和现在不一样,是一斤面的,别人就问她,如果吃不了怎么办,她就说赔三斤油条。一个想吃一斤,一个想得三斤,接下来就商量具体事宜,吃时不能喝水,不能吃咸菜,反正有很多不能,唯一能的就是只能吃油条。吃油条的也许太相信自己的肚子了,就忘记了眼大肚子小这句话,没向对方提任何要求,一斤油条上来,开始是两手抓着吃,那肚子就像是无底洞似的,转眼油条就下去了大半。那买油条的妇女我也认识,人们叫她大叶子,她看瑞银他娘这么能吃,就后悔得直拧自己的大腿,疼得她直龇牙咧嘴,心里道这是人肚子吗?更害怕回家没法向丈夫交代。人没主意时爱搔头皮,好像能搔出主意来。农村人很少洗头,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头发脏不说,头皮屑也多,大叶子一搔头皮,吃油条的不干了,说你这不是恶心我吗?你看你搔了一桌子头皮屑,我还怎么吃呀?

大叶子低头一看,桌子上已经落了白花花的一片。“你说不让我搔头皮了吗?”大叶子好像找到了让对方咽不下去的理由,对方越说不让搔头皮,她越搔。

瑞银他娘气得直翻白眼,伸长脖子把头扭到一边,越吃越慢。大叶子不干了,说:“你吃这么慢,天黑了也吃不完呀,我还等着赶集呢!”瑞银他娘也不抬头,她是怕看到对方恶心,嘴里却说:“我吃到猴年马月,你也管不着,反正你没说让我吃多长时间!”

最让我不忍心看的是一个年轻人和人赌酒,那时人们喝的是散装酒,山药干酿的,喝下去又苦又辣,还呛嗓子,三分钱一碗。我村有个酒鬼,身上有个钱就跑到小卖部打酒喝,也没菜,买了酒就站在柜台旁,几口干下去,整天一身酒臭味。

那天,他正在水塘边挑水,村干部钢炮提着两瓶酒在此路过,他的酒瘾又上来了,大声说:“钢炮叔,一瓶白酒我能一气吹了。”

一气吹,就是嘴对着瓶子口一气喝下去,瓶子里没空气时,酒不往下流,要不停地往酒瓶子里吹气,酒在瓶子里“咕咚咕咚”地冒着气泡,喝酒就像吹那酒一样。

别看钢炮是村干部,脾气却像他的名字一样,点火就响,说:“这可是67度呀,你要是一气吹了,另一瓶也送你。”

酒鬼从水塘里甩着胳膊跑上来,用牙咬掉瓶子盖,仰脖就往肚子里灌。

大概也就过了几分钟,酒鬼就被酒烧坏了,衣服也没脱,就滚进了水塘里,用水降温,在水里还翻来覆去地折腾,水都让他搅成了泥汤子。

回到家,姥姥和两个妇女正说这事,一边说一边摇头,一副瞅不起这些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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