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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旁观者

作者: 谢络绎2016/02/29心情散文

我对很多事物都抱有强烈的兴趣,就算走在再熟悉不过的大街上,人来车往,秩序井然,我混迹其中,也常常会感动于眼前永动到仿佛静止的平凡画面,以及不绝于耳又似乎在某个时刻不存在的,被唐·德里罗称为白噪音的庸常声响,内心充盈着一种复杂而饱满的情绪。如果偶遇纷争,一些脱离轨道的事件,我也特别愿意走近看个究竟,看看都有些什么人,发生了什么,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我因此被身边的朋友当作一个奇怪的人。他们会说,今天马路上的情况跟昨天没有什么不同,有什么好动容的。至于那些冲突,呃,还是少管闲事吧!

可我生性如此,喜好东张西望,好像永远不着急赶时间,亦不怕招惹是非,留心于寻常或夸张,总是怀着不甚满足的心意,渴望对这个世界了解得更多。对马路上的所遇投入热情只是一个方面,我迷恋阅读珍惜每一次拓宽体悟的机会,它们都是我的触觉身不由已向四面八方延伸的途径。正因为如此,我看到的世界是更为庞大和复杂的,常常令我感到吃惊。那些美的,美得不可方物,而丑陋的部分,也并非不可原谅,一切都有情理之中的来路,我喜欢琢磨这些,也因此活得兴致昂然。

前不久我与朋友一起去鸡公山玩,天气不错,一路上我看欢喜看石也欢喜,到主峰后看远山半圆的山头层层隐去,如梦如幻,更是欢喜。朋友不屑,觉得景色一般。我问他觉得哪里不美。他想了想说,天不够蓝。在他这么回答的时候,我正用手凭空比划着,去抓从对面两个山峰间射过来的一道道阳光,朋友觉得不够蓝的天空,正在我的指间,在光线间,不事喧哗,云淡风轻地存在着。

“然则予胸中或本有一‘恍然’以来,而山山若遇也。”明代文学家谭元春在《题秋寻草》中如是说。

“恍然”在这里意指敞亮的心境,我更愿意将其理解为乐于亲近自然的性情。而自然,不单有花木鸟兽阳光雨露,城市中的车水马龙和乡下的金色麦田,还有那些或已然暴露或依然穿着黑色罩衣的规律性的东西,它们作为存在的一部分散落于世间所有存在之中,惟有亲近它们才有希望认识和了解它们,发现更多妙乐。对我来说,这是一个主动感受的过程,久而久之,我便有了把这些感受进行输出的冲动。我就是这样开始写作的。有段时间我读博尔赫斯,看到他说:“这是我的命运,我命中注定要思考一切事物,一切经验,好像这一切的出现就是为了让我去运用它们来制造美。”感觉他的命运之说也是适于我的。

后来接触到禅宗,这个从大乘佛教分化出的十分活跃的宗系因为了悟了“思考永远不会多于思考所向”而主张减少主要是建立在传统经验上的思考,认为语言和文字传来传去只会带来更多的偏见。

我接触到这种思辩时,正是写作由意义先行的阶段朝着让意义自动浮现的阶段游走之时,也恰好遇到有编辑在看了我当时的作品时,问我写它们有什么意义的情况。两相碰撞,突然间我就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走上了一条强调心传心而非言传言的道路。我早期创作的《无名者》、《少年看到一朵牡丹》等作品,就有很深的言传意图,它们因为意义一目了然而更易让人接受,却让我每每反观都“深”悔少作。后来的作品,《到歇马河那边去》、《倒立的条件》等就放下了这种负担,因为我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认知:这个世界的奇妙之处在于事物的实质总与我们的感受存在一种微妙的偏差,人也好事物也好,都是似是而非的,意义永远在“看上去”之外。

“春光富足野人家,不问优昙问苦茶。劫后幽芳须着眼,四时无谢亦无遮。

无影林中一树花,非红非白遍天涯。可怜门外旁观者,信手拈来当作家。”

虚云禅师借茶道喻真意尽在不言中,告诫世人谨用文字。有一种在作家中普遍流行的说法是要敬畏文字。这两种态度从根本上说是朝一个方向去的,前提是不能只是站在门外。无论是在大街上还是在深山中,心不在焉,浅尝辄止的人不可能入得了门,不会“恍然”,更不会“若遇”。好在我有不愿做旁观者的本性,希望将自己会到的真意以敬畏之心淡淡道出,并不在意读者群会因此而变得有限。一想到这世上总有一部分人与我一样试图参悟世有偏差的本质,听到大自然沉默道出的言外之意,我就知道写作这件事对我来说,根本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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