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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

作者: 李国庆2017/03/18短篇散文

一个星期天,我乘坐XX路公交车返回家中,因参加乒乓球比赛过于紧张劳累,不禁在车上打起盹来。待车到站,举步下车,下意识地一摸内衣口袋,孰料钱包早已不翼而飞。仔细检查,这才发现外衣的胁下部位被贼划了一道口子。4000元人民币呀,这可是我一个月的养老金啊!

一口气上不来,我几乎晕厥倒地。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喘息了好一阵子,才算缓过神来。我拨通了当年的学生郝兵的手机。他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副队长,全市赫赫有名的反扒能手。听完我的报案,郝兵先是好言宽慰了我一番,然后以坚定的语气说道:“老师,您放心,这个贼是跑不掉的。”他如此这般地交待了我一番,我“嗯嗯”连声,一一答应。

一个星期以后,我在早上10点准时来到XX路公交车站台。我在内衣口袋里揣了一堆草纸,故意在站台上磨蹭了好一阵子。郝兵身着便衣已在那儿等候。我们会意地交换了一下眼光,然后挤进人群准备上车。这时,一个身穿军大衣,头戴海芙蓉帽,戴着一副大口罩的家伙紧紧地贴着我,一个瘦筋干巴的家伙故意横着身子挡在前面迟滞我的行动。就在我抬腿登车的一刹那,那个戴大口罩的家伙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刀片,朝我胁下划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吼道:“憨贼!”那家伙一愣,然后拼命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就在这时,郝兵一下揪住他的脖领,把他拽下车来,一副锃亮的手铐准确无误地烤住了他的手脖子。

“老师,替我看好他!”

说着,他跳上车去,把“瘦猴”揪下来,同样戴上了手铐。

我和郝兵押着这两个贼来到车站附近的一个派出所。

在审讯室里,郝兵摘下了那个贼的口罩。

“桂良翮!”我不禁惊叫出声。

“你?”他迟疑地望着我。

我也摘下了口罩。

“李老师!”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半天都合不拢;随即深深地垂下头,满面羞惭。

“桂良翮啊,前几天被你光顾了一次,我这个月的老米钱都没了哦。”

“老师……您戴着口罩……我不知道是您……我……我对不起您……我……我……”他抬起头,颤声说道。

“你对不起我倒是小事。你知道吗,你们坑了多少人哪!前几天,有一个农村大嫂借了2万元来省城给丈夫治病,刚下火车钱包就被贼偷了,她急得当时就跳了河!”

“不……不……老师,那不是我干的!”桂良翮站起来,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是你们这些人干的!”我一边吼,一边指着他斥骂道:“桂良翮啊桂良翮,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会变成一个贼!唉,算我当初白教你了!罪过,罪过啊!”

“老师,我有罪!我该死!”桂良翮使劲揪扯自己的头发,嚎啕大哭。

“唉,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唯有摇头、叹气、苦笑而已。

桂良翮是我在边疆当中学教师时教过的一个学生。他来自农村,家境贫困,但这孩子忠厚老实,学习刻苦,每次考试成绩在班上都是前三名。我是教语文的,而他的作文又特别好,所以我很喜欢这个学生。

当我调离边疆的时候,他和全班同学特意来送行。当时,他像一个娃娃似的,哭成了泪人。唉,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向所领导提出请求,想和桂良翮单独谈谈,他马上同意了。

桂良翮一边流泪,一边向我讲诉了这些年来的经历。

高中毕业以后,家中父母先后亡故,他失去了经济来源,还要抚养未成年的妹妹,只好放弃高考,选择就业。在参加公务员考试时,他的笔试成绩名列前茅,可是在面试时,因为没有关系被刷了下来。无奈,他只好去当小学代课教师。这项工作既辛苦收入又低,难得维持他和妹妹的生活。这时候,一位熟人怂恿道:到省城去闯荡吧,那里的发展空间大,赚钱的机会多,总比困死在老家强。他想想也是,就把妹妹托付给一位亲戚,然后孤身一人来到省城谋生。哪知省城也不像熟人说的那样遍地都是黄金,要想在这里生存也并不容易。他当过保安、厨师、小工、清洁员、收银员……每月收入除去生活费、房租和寄给妹妹的抚养费,常常是寅吃卯粮,捉襟见肘。即便在这样的艰难窘境中,他仍然执着地迷恋着文学,坚持熬更守夜“爬格子”,写了不少东西。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老乡“瘦猴”。“瘦猴”没有上过学,扁担倒下来都不知道是个“一”字,可是整天吃香的喝辣的,出手阔绰,风光体面。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总算弄清了“瘦猴”的真实身份。没想到,“瘦猴”不仅不避讳,反而爽快地承认自己就是个贼,甚至明目张胆地反过来做他的工作,拉他下水。就这样,他上了“贼船”,越陷越深,一发而不可收……

“老师,我错了,我辜负了您的期望。可是,老师,我做贼,其实不完全是为了享受,我要实现自己的一个梦想。”

“什么梦想?”

“我要自费出一本书,实现作家梦!”

“唉,你呀!你呀!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你配吗?”

“老师,我愿意改邪归正,我还有救吗?”

“有!”

“老师,您一定要帮帮我!”

“能救你的就是你自己!”

“是吗?您说吧,我该怎么做?”

“揭发同伙,戴罪立功!”

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蜡黄,犹豫、沉默了好一阵,终于一咬牙,一字一顿地说:“好,老师,我听您的。”

由于桂良翮有立功表现,免于刑事处分,提前释放。

桂良翮向我表示,他要回家乡去,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我通过一位熟人的关系,替他找了一份内刊编辑的工作,月薪4000元,这在当地已经是高收入了。

长途汽车站。我把一个大信封递到他的手里,“良翮,这里有5000元,你收下吧,算是老师给你出书的资助。”

他一边摇手,一边往后退,“不,不,老师,我不能收您的钱。”

“这样吧,就算我借你的。等你有好作品发表,拿到稿费再还我吧。”

“老师……”他一头扑到我的怀里,伤心地大发悲声。

“孩子,不要这样,让人看着多不好。”

他止住哭泣,把信封捧在怀里,深深地朝我鞠了一躬。

“孩子,我还要送你一样东西。”

他打开,是两轴裱好的条幅,上面是我的手书————

过去属于死神未来属于自己

他冲着我一个劲地点头,清澈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乐观自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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