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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耳根

作者: 周华诚2016/05/28现代散文

折耳根,四川人连根带叶,凉拌。

四川遂宁,观音故里,饭店精致大盘上一堆草,舒展,蓬松,兼狂野。一盘子,四五棵。我拔一棵来,仰头伸嘴边扯边嚼。先吃叶,再吃茎,再吃根。

像长颈鹿。也像羊。我属羊。

初尝,味道不佳,有独特腥味。但因在大饭店,一桌子人目光炯炯,不好意思浪费,只好勉力吃完。吃完了缓一缓神,问同席当地朋友,这是什么菜。

答,趴耳朵!

为什么叫“趴耳朵”?

却原来,趴耳朵是当地俚语,惧内的意思。吃了这个草,男人都成了灰太狼,从此恋上平底锅,头上被哐当哐当敲出寿星包——没道理。

当地朋友多,说也叫“猪鼻拱”。另一个说,不是猪鼻拱,是“猪屁股”。再一个说,也不是猪屁股,是“猪耳朵”——你看这叶子就知道了,多像,就是猪耳朵。

方言很奇妙,植物更奇妙。在中国,一种常见的植物,几百种称谓都完全可能。席间还有贵州人,说这就是折耳根,就是鱼腥草。

鱼腥草,我当然知道。我母亲在乡下,常去田埂野地里采了鱼腥草的叶,晒干了,保鲜袋装好,给我们拿来泡水喝。那干叶,如干咸菜一样灰黑。而眼前,我见到新鲜的鱼腥草,却反而不认得。

母亲说,鱼腥草泡水喝,防感冒的。

鱼腥草泡水,母亲是从“非典”那一年开始的。当时鱼腥草的中药冲剂,全国脱销,城里人纷纷到乡下挖野草。一条条田间小道,被挖得千疮百孔。

母亲就气愤:采叶就采叶,何必连根掳去;连根拔了,叫它如何长?

在我老家,浙西衢州,没有人连根带叶地挖鱼腥草,也没有人凉拌它,所以我不认得。

千里之外,如晤乡邻,见面不识,顿时对鱼腥草十分抱歉。于是再拔一棵来嚼,以示补偿。这一回,嚼出了异香。

到云南昆明出差,小区边上烟火味十足的弄堂里,我饥肠辘辘寻饭吃。边上有人摆地摊卖菜,一捆一捆草根,细如铁丝,色黄或白。卖菜者吆喝:折耳根,折耳根!

我随便进了一家小店,让老板炒一盘折耳根。这回,我认得了,折耳根,就是鱼腥草的根。老板说,折耳根么,凉拌好吃。醋,麻油,辣子,酱油,一道拌了,段段色如白玉的草根,就着一瓶啤酒,我嚼出了滋味。

前些日子进超市,见到保鲜盒装好的折耳根。老朋友,长久未见,见不着也不想念,见着了觉得亲切。就拿了一盒,回家择洗干净,折成一段段,用四川朋友送的菌菇麻油拌了吃,特别香。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采蕺吃蕺。蕺,也即鱼腥草。只是不知勾践是如何吃法?倒是吃出一番事业来。

很老的折耳根,硬了,嚼起来像小型甘蔗,有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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