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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出春天的故事

作者: 黄家双2016/04/20优秀散文

春天迢迢赶来,三月韶华胜极!记得幼时在湖南老家,每年清明前一个月就坐不住了,心都飞到乡下去了,去摘桃花梨花李子花,去摸螺蛳河蚌,去扯野菜!

说起野菜,大概是小时候吃过的最难忘的食物。味觉这回事很奇怪,是什么地方的人,就爱吃什么地方的菜,所以会有这种说法:每个人断奶后吃到的第一口食物,将影响他的一生。

许多人都吃过香椿。香椿烩蛋,那是想起来都要垂涎的家常菜。始终无法形容那种香气,一提及似乎已萦绕鼻端,非要描绘时又不着痕迹。清明摘椿,其实已有些晚,多半都由紫色嫩芽长成绿色叶子,不宜入馔了。更惊险的是,除非路边野生,一般人家门前种植的椿树,是不容你去攀折顶梢的,不然树便长不高,所以乡人会破口大骂,甚至放狗来咬。小时候忌恨乡人小气,偏要去偷摘,往往被追得逃之夭夭。但待到一勺香椿入口,来不及嚼便吞了,紧接着去舀第二口,所有过程的不堪都已忘得一干二净。如果椿采得多了,来不及吃,妈妈会把它们用盐揉了,晾到半干,入在坛子里。缺菜再拿出来吃时,更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香,更馥郁,也更神秘。

湖南话里说的“水娘花”,统称黄花麦果,是一种菊科植物,叶小微圆,表面有白毛,花黄色,簇生梢头。清明前后,外婆会采水娘花的嫩叶,捣烂去汁,和粉作糕,称“水娘花粑粑”。扫墓时,家家户户都要用它当供品,遥敬故去的亲人。当然,外婆每年还要额外做很多,让走亲访友的回去时都捎上一包。吃的时候可以用油煎,也可清蒸,一咬开就有股清甜的香气,是很风雅的馈赠呢。近来流行起和风草饼,是用日本称“御形”的春日野菜做成点心,状如艾饺,吃来吃去总是日本风味,不复是儿时的水娘花粑粑了。

除了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春天的田野里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紫云英了。乡人在收获后,将紫云英的种子播在荒芜的田内,等它发芽开花后就犁田,将它做肥料。听说紫云英味道鲜美似豌豆苗,我没有吃过,只记得那紫红色的蝴蝶状花朵,数十亩连接不断,仿佛集聚了大地所有的灵气,织就片片锦绣。

另一种不引人注目的野菜就是野胡葱。其实它比韭菜还香,只是太细,扯半天还不够吃一顿。有一年老爸带我到乡下去找人,人没找到,走上一座山头时意外发现很多野胡葱,于是就扯啊扯,直到太阳落山,才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回家。现在回味起来,如此享受浮云闲日的舒缓时光,简直是生命中的最美。

读过《诗经》后蓦然发现,原来我们熟悉的野菜,千百年来一直浮在生活的河流上。“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荠就是荠菜;“陟彼南山,言采其蕨”,蕨就是蕨菜,吃起来满嘴滑溜溜的;“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初生的艾草毛绒绒的,可以炖汤煮粥,做法是将艾草和米粉做成碧绿色小团子,当中放一些豆沙,唤作“青团”。据说诗经一共考证出25种野菜,简直就是一座远古野菜种植园。

年纪渐长,慢慢明白了“人间有味是清欢”的道理。没错,野菜是现代人春天的清欢,湿漉漉的露珠,洁净的芬芳,清薄的气质,传递出农耕岁月的美好。一盘炒野菜,是春天送给灶头的新意。只有咀嚼时才能体会,我们的土地蕴藏了多么汪洋恣肆的热情。长时间生活在都市里的我,偶尔也会想,其实更愿意生活在那个安静的、一切都不那么迅捷的家乡。诗人艾略特说,我们所有探索的终点,将到达我们出发的地方,并且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地方——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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