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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岁

作者: 李炎2016/03/16优秀散文

不知何时起,除夕夜的守岁竟不着痕迹地从老父亲那里落到我的肩上了。

年夜饭后,母亲洗了手脸,换了干净的衣服,去厨房敬灶神。她的仪式极其简单:摆几样日常食品,折两截麦秸做竹马,送与灶神当坐骑;然后点了七芯灯盏,焚纸上香,口中念念有词——大抵是祈求来年日子的饱暖之意;再然后放一挂极短的鞭炮,那炮声在厨房里炸得闷响。如此微不足道的仪式母亲年年如此,恭谨不怠,一做就是几十年,在这份精心和虔诚中竟活出了一大家子的芸芸众生来。

敬了灶神,母亲便觉得塌实,笑眯眯地端出瓜子花生摆在堂屋的饭桌上,给坐在上方位的父亲泡一杯浓茶。父亲同样笑眯眯地接着,长年累月的艰辛在这眉眼的舒展间蒸腾了。然后,母亲还会给我们每个孩子也倒上一杯糖水,那份客气常常让我们觉得她平日里的唠叨是多么不可思议。

擦得锃亮的罩子灯,父亲几日前就用绳索穿过顶梁的木滑轮悬在半空,把屋里照得如同白昼。我和三哥各自占了桌子的一方,对上面的瓜子花生都失去了往日的馋相,倒是那盒纸烟很吸引我们。父亲并不抽的,摆在那里只是为了敬给前来辞年的后辈,就连小孩也要客客气气地递上一支。当然,我和三哥拿一两支抽着玩玩,父亲也不责骂,甚至还参与到我们的游戏中来,做我们的裁判。

本来我下了决心要陪父亲守岁的,便缠着三哥做各种各样的游戏。三哥有些腻了:要不我们玩争上游,带彩来点刺激的。我也不甘示弱,摸出仅有的几枚压岁的硬币砸在桌上。三哥洗着牌说,这回来真的,不能反悔哦。我连连点头。可是我不管怎么努力就是玩不过他,便开始耍赖了。父亲在一旁看着笑,对于他的小儿子,他多半无法做到裁判的公正。三哥也不计较,他总有许多奇思妙招输我个精光。看我眼巴巴的,他会很义气地把硬币如数退还给我。然后说,再玩,就真的当真了。这样的游戏我乐而不疲,可三哥有些厌了,开始心不在焉。无数次的重复终于还是抵挡不住无边的倦乏,渴困漫过了眼皮,熬不住了。于是,新年的第一声钟响再次跌入童年的遗憾中,沉淀的却是对那贫乏而浅俗的快乐的无比怀念。

如今电视里的联欢虽然增添了许多守岁的热闹,但从晚会的开始而开始,结束而结束,仿佛一切早已成了定式。正如母亲几十年来仍然坚守着敬灶神的虔诚,一家人坐在一起,围着电视。然而那些幽默和搞笑,对于像母亲这样上了年纪且不识字的老人,其实并不容易逗乐,况且父亲还有些耳聋——他们只是因为我们乐也跟着乐。渐渐地,母亲打起了哈欠,便起身跟我们每个人说了些祝福的话,然后和父亲进了他们的房间。

妻子和儿子依然在陪着我。

夜深了,寒意正浓,电视里的热闹还在上演。妻子找了两块毛毯盖在我们的腿上,儿子却不知不觉地在沙发上睡着了。妻抱起他到了卧室,我从门缝里望过去,她也睡下了。

尽管城里的夜日益辉煌,而乡间的夜却比从前更静更长,连除夕也不例外。我拉开窗帘,窗外万家灯火,但眼下的热闹和喜庆还只属于窗户里的灯光下。浩渺的苍穹,几颗寒星闪烁着微弱的光,像极了孩子困倦的眼睛。入夜时的各种彩炮的声响和划过夜空的美丽弧线,也早已跟着孩子跑进了梦里。我忍不住走到床前看儿子憨憨的睡姿,心里暗自发笑:他是否也像我儿时一样,也曾想陪他的老爸一同守岁乎?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芸芸众生的意义——承启的链条而已。

电视里的人群欢呼起来,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屋外的爆竹声也响成一片。我打开门,满天的火花多姿多彩,早已淹没了无边的星空。我拿了烟花爆竹也加入到迎接新年的喜庆中来,只是简略了老父亲焚表燃香、拜天拜地拜祖宗的仪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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