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去抽笋

乡村的这个季节，一朝雨水，一朝太阳，土湿温高，孕育了一个冬春的野竹笋，吮足了水分，一棵棵拔地而起。正是抽笋的好时令，自然忙坏了农家嫂子和休假的孩子，她们挎只竹篮，奔波于长满野竹的山坡和沟涧。

四月的乡下，犁耙水响，农活紧张，抽笋大都是嫂子们的额外活儿，她们带着孩子，或邀上两个邻居，清早出发，抽上满满一篮子笋，披着一身湿漉漉的露水，返回家中，再为忙农活的男人做早饭。也有起个大清早，先把饭做好，再相约出发的。

在孩提时代的初夏，我也常与姐姐和垸下的婶婶、姑姑一起，去远远的野山沟抽笋。说起抽笋，也还有一点学问。最初，我是见笋就抽，往往把一些不能吃的苦笋抽了回来。后来母亲教我辨别：竹儿细小，表面光滑有光泽，叶片短而宽，俗称“筷子竹儿”冒出的笋是苦笋，还可以抽起来，用嘴咬咬笋肉，看是否有苦味；笋尖处有下披的剑叶，通体褐色中有黑斑点的是三月花笋；通体麻灰略带绿色的是毛竹笋和水竹笋。除了苦笋以外，其余的笋都能食用。

抽笋要择取雨后初晴的日子，笋嫩，新鲜，又冒得多。邀上三五伙伴，到达目的地，分头钻进竹林丛中，弯腰屈背，左瞧右瞄，越是沟坎地堑，荆棘丛生的地域，越是竹笋喜欢冒的地方，碰上一块，挨挨挤挤、密密麻麻，伸手一抽，“吱”地一声，断了。掂在手上，沉甸甸的，仔细端详，胖乎乎的，折断的那头，笋肉外露，又黄又嫩。抽笋还须选择高矮，太高的笋，下半截已经老化，需要在笋尖以下一尺左右抽起；太矮的笋，刚刚拱出土面，内面的笋肉还未形成，不要急，留着下次再来。

抽满一篮，提回家。晚上工夫闲，全家人围拢来，剥笋叶。先用双手把笋尖揉碎搓烂，再用食指将搓烂的笋叶缠上一小绺，另一只手握着笋身，环绕食指连续转动，随着“嘶嘶”的声响，食指上缠满笋叶，笋肉露了出来，如此反复进行，笋叶很快全部剥下。当然，也可以一片一片地剥笋叶，只是速度极慢，而且剥到笋尖时，笋肉脆嫩容易折断。

笋剥好了，放进锅里，舀几瓢水，漫过笋身，盖上锅盖，生火煮沸。待笋身软后，捞起来，放进备有冷清水的盆里，漂浸数分钟，将笋撕成条条细丝，再放进另一个清水盆里。这时整个工序完成，剩下就可以炒食了。

炒食新鲜笋，最好的伴料是韭菜。锅烧滚放上油，当油泛起烟丝时，将切碎的笋倒入锅内，连续快炒，待笋熟时，撒盐入味，再把切成段的韭菜放入锅内同炒，等韭菜香气飘出时，加入鸡精或少许味精，喜欢辣的，还可撒点辣椒粉，翻炒拌匀，起锅。一盘黄里透青、鲜嫩可口的笋菜做成了。端到桌上，闻一闻，手痒痒的，放进嘴里，口味佳美，唇齿留香。

放在盆里没炒完的笋，需一日一次换水，保持新鲜。几餐仍食用不完的，捞起来薄薄地摆在簸箕里，让太阳晒得暴干，装入塑料袋扎紧。下年，干笋炖排骨的火锅，那又是别有一番口味。据说，干笋还有食疗保健功能，富含大量纤维质，可清理肠道残存的杂物，具有预防直肠癌的功效呢。

时值初夏，又是一个雨过天晴。晨雾里，那一片片浓绿的毛竹林中，又不时闪现着嫂子和孩子们的身影，她们挎只竹篮，弯腰屈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