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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作者: 简媛2018/01/06短篇散文

珠儿是在一个烟雨迷蒙的春天走进水云堂的。水云堂是常德沅江岸边那条街上的青楼。

珠儿本有些蛮力,到水云堂后,又学会吹拉弹唱,不久就成了这里的头牌。

那一年,日本鬼子大举进犯常德。来水云堂的商贾锐减,放排工人不见了踪影,日本兵却一天多过一天。

珠儿不仅会唱些本地小曲,还会弹日本曲调,因此格外讨日本兵欢心。

珠儿二十岁生日那天,她家的房子被日本人烧了,父母被当场刺死。她却仍和平常一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笑脸迎送。

从那夜起,一连几天,珠儿房里飞来相同的纸条,上面用鲜血写着,小心砍了你的头祭奠死在日本狗刀枪下的父老乡亲!

水云堂的鸨母吓得魂都飞了,劝珠儿不要再刻意讨好日本兵。

“妈妈,你不是一直教我,只认钱,不认人吗?”珠儿说这话时,一脸冷漠。

水云堂的铃儿逢人就说,珠贱人不只卖身,连家园也弃了。从此,不只是水云堂的女人讥讽她,连那些宠爱过她的男人也骂她猪狗不如。

珠儿没来水云堂之前,头牌是铃儿。珠儿来了没几日就抢了铃儿的花魁。两人因此生了间隙是自然的。

那天,铃儿多喝了两杯,吃了盘凉菜,半夜闹肚子,起来方便。刚走进茅厕,就听见外头有人倚着墙角小声嘀咕。她听出来了,是珠儿的声音。出于好奇,铃儿不由自主地悄悄尾随珠儿。她好不容易才看清,珠儿手里拖着的是个大麻袋。“她想逃?”跟着珠儿往水云堂外走去时,铃儿想着要讹她些钱财。铃儿一路跟着珠儿到沅江边上,躲在一处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铃儿心想,今天发财了。

“抢光我家财产,杀死我的家人,毁了我的家园,还想睡我!”珠儿踢了麻袋一脚,骂时,语气狠毒,仿佛另一个人。

随即,珠儿将麻袋丢进了江里。铃儿吓得浑身发抖,她什么也没说,悄悄地走了。

铃儿回到房里,怎么也睡不着,她找来一向交好的姐妹,把自己刚刚看见的一切悄悄告诉她们。她们都很害怕,觉得珠儿会招来杀身之祸。

窗外,传来老鸦歇斯底里的喊叫,像是垂危之人在绝望的荒原发出哀鸣。房间里一时沉寂得如同死亡降临。

天快亮时,有几个姐妹收拾细软,先后走出水云堂。铃儿没有走。

第二天,水云堂如往日一样,不到太阳西下,临街的那扇大门前就高高亮起红灯笼。珠儿和铃儿像是商量好了,煽动其他姐妹,用从未有过的热情与妩媚招揽这些日本鬼子。整条街上,除了喝酒划拳声和十分夸张的呻吟声,没有人说起那些消失的日本兵。

有一天,水云堂来了两个军官,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军官是个少佐。珠儿穿着荷色的旗袍,流动在双眼里的光彩像极那滚动在荷叶上的水珠。她迎着少佐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时,他就拉着她的手走进房间。

那夜,这两个日本军官都没有走出水云堂。

终于,日本人嗅出江边街上女人们身上的血腥味。他们并没有立即在这里“三光”,而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该来时仍来,照常大口喝酒,大声划拳,装作喝醉的模样,或是粗鲁地扯烂女人身上的衣裳,或是趴在酒桌上一副人事不省的烂相。

那天,珠儿像往常一样,她装作要脱衣服的样子,一把拔出匕首插进了日本兵的胸膛。也就在这时,她的门被踢开了。她看见门外站着很多的日本兵和衣衫不整的姐妹,她来不及拔出匕首,就被人架起,和姐妹们绑在了一起。

被日本鬼子拖向江边行刑,珠儿铃儿和姐妹们脸上都绽放着笑容,她们从没像此刻这样感受到他人的尊敬与不舍。她们都把头高高地昂起……

沅江波涛如鳞闪烁,远处传来放筏的号声。珠儿笑着在心里默念:爹、娘,我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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