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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桃花

作者: 资若铭2017/04/26短篇散文

十三年前春天,家门前的桃花开得极灿烂。

那时,太婆会在某个明朗早晨里,着一身青色春衫,手握拐杖,移着碎步,缓缓从里间走到堂屋门前,坐在木凳上,细细地看坪前的桃花。

“今年春暖,桃花开得早呀。”

太婆嚅动两片薄嘴唇说着,并用手将两鬓白发捋到耳后。两腿并拢,眼目清亮,姿态怡然。一应动作神情,皆有民国妇人气派。

门前,是一眼碧绿池塘。塘边土坡上,即种有五六株桃树。立春后,在几缕春雨和数场暖阳的孕育下,待春风一过,大大小小的桃花便争相开放了。

我最喜桃花的颜色。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纯白中透出一抹淡红,尽显少女娇羞之态。《红楼梦》中,宝玉把男人比作泥,去守护大观园里的那些艳红桃李,我看极为合适。

记得,那年桃花开时,我十岁。正是生命萌发,向外向上成长的时候。太婆虽已八十高龄,但精神却是极清楚明白。她喜欢每餐饭后,抿上几口白酒,虽有高血压,却毫不在乎。“放心,没得事,能喝,还死不去。”太婆相信,生死自有定数。

在木冲,我胡闹顽皮这一项,实在能排第一。许多时候,家人都拿我无法,可太婆依旧疼我如心肝。而我,也欢喜和太婆在一处。春夏之际,每到傍晚,我都会提着水桶,到灶房里给太婆打水,供她洗脸洗脚。因为人小,提不动,我只能走一段歇一段。这时,太婆会拄拐杖,靠在堂屋门边。等我费力提水到门口时,她必急忙伸出手来,接过桶去,并且笑着说:“好重孙,累到了,我来。”太婆佝偻着提水,往里屋走去。后山的夕阳,透过窗户,照着她头上的银丝,闪闪发亮。

“太婆,外头的桃树开那么多花,什么时候才有桃子吃呀?”我歪着头,跟在太婆后面问。

“嚯,乖孙,你这哈就想桃子吃哒,我看,至少还得等两三个月。”太婆笑着。

“唔……原来还要等这么久!”我边抓头边朝窗外看。

太婆在里屋烤火的炕上坐下,脱下鞋袜,开始洗脚。我坐在一旁的小凳上,双手托着下巴。

“算起来,这些桃树快有二十年了。哎,人这一世呐……”太婆长长地舒口气,说这话时,还拖着戏腔。

洗完脚,太婆习惯叫我打杯井水来,然后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些白糖,放上几勺。这是她最爱喝的水了。太婆生性急热,一年四季都喜欢喝凉糖水。咕噜咕噜,一大杯喝下去,她觉得格外舒畅。喝完,太婆又会从床头柜里拿出罐头或是糖果饼干,塞我手里。我捧着这些好吃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那时候,太婆的床头柜,在我看来,是个百宝箱。而这个百宝箱,里面的宝贝,常常是落到我的肚子里去的。

慢慢地,许多年过去了。

太婆早已化作泥土,与家乡的山水融为一体。木冲的春天,依旧莺飞草长,花木葱茏。门前的桃树,虽只剩两株,却还是芬芳明艳,惹人眼目。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呵,三月的桃花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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