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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的红枫叶

作者: 饶京水2017/04/14优美散文

早与红枫叶结了情缘,却从未近距离赏识过万山红遍,满山流丹的景象。

深秋又至,爽冷的气息不时敲打着旧年的记忆,蝎子沟的枫叶又该红了吧!幸有朋友进山采购,便搭车一同前往。山中的秋色没有山外的那么肃寂,依然描绘着火热的色彩,东山的苹果,西山的柿子,还有路边的山楂果都红彤彤的,像一堆堆燃起来的篝火,分不清哪儿是果实哪儿是叶。

在窄窄的街道里,扛着满口袋果子的乡亲从身边擦过,周身裹着的果香和挂在脸上的笑容,你便会猜出今年又是个好收成啊!进山收购的客商将车排成了一条长龙,占据了整整一条街道,空气里充满了讨价还价的声音和装车发出的咣当声,将本就不太宽敞的街道充斥得更加逼仄了。

一位旅店的老板看出我不是买卖人,主动上来搭讪,他问我说,是来看红叶的吧?来早啦!山上的红叶还没有红到极致,枫树的叶子还没全红呢。我店里有几位客人正等搭伴上山看红叶呢,我给你介绍一下?

原来,那几位客人也都是本地的,几句客套话后,也就成熟人了。老板主动当起了向导,简单地规划了一条路径就出发啦。老板看上去有60多岁了,一抬脚就看出是个常爬山的人,谈话中得知他就是本地的农民,起先为游客义务当导游,以后就把自家改造成了农家旅店,专门从事旅游服务业,这次是免费带我们看红叶的。

老板边走边介绍,他说这里的红叶主要有黄栌、山漆、五角枫和藤蔓的叶子。他指一下山坡,你看,一簇簇黄里透红的,那是黄栌。山里最常见的树,数它的叶子红得早,但不成林,像星星般点缀在山坡上。山中间那条红带子就是山漆林了,现在已经红透顶了,就是叶子小,颜色也有些暗淡叫人觉得不震撼、不过瘾,它有个不雅的别名,当地人管它叫“王八木”,说它“咬人”。其实,说的是与漆过敏的人从树下过,碰着树枝会过敏起疙瘩瘙痒;山漆树人高马大,远看是一片红海,站在树下时,便会看到割漆时,留在树干上眼睛似的伤口了,让人不舒服。山的高处是枫林,红起来时像血染、火烧得一般,让人心跳加快,眼眶发热,随口便能诵出那句不朽的诗篇“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我们去时,枫树的叶子还没有全红,但树梢部已经红透顶了。我诧异地观看着树枝根部黄绿的老叶,脑海里悄悄改变着臆想中对红叶的意识。原来红叶不是先从根部的老叶红起来的,而是从梢部嫩芽开始变红的,越是梢部的嫩芽越红得鲜艳奔放。拉低一枚红枫叶近距离观看,你会发现叶子的边沿有些微微上卷,青黄色的筋脉凸出在叶面,血一样的色素沿着清晰的筋脉向四周分布,把叶子染成了夕阳的云霞。将一枚红枫叶托在掌心,冰凉的感觉让人心里发怵,僵硬的身躯已经没有了水分,厚度也只剩下绿叶时的三分之一,随风摇曳的身姿就像挂在天边的云霞,随时都会飘入沉睡的黑夜。

红枫叶面的沧桑代替了她春夏时的娇柔,暴露的筋脉隐潜了她往日的葱茏。一种对红枫叶的膜拜,不时拍打着狂跳的心口,陈毅元帅的红叶诗篇,就像浪涛一般涌向脑际,“书中夹红叶,红叶颜色好。请君隔年看,真红不枯槁。”叶是树的孩啊!树是叶的本,红叶在生命的最后,也没忘记紧紧牵住母亲的衣襟,即便飘然离去也要依偎在母亲的脚下,化一捧净土滋养来年的春夏。我望着血一般的红叶,真想抱住头颅痛哭一场,张开双臂高呼一声,祖国!我亲爱的母亲!

下山的路上没有了上山时的喧嚣,都默默地回味着对红叶的眷恋。带路的老板也没了上山时的唠叨,故意拐了一个小弯,他把我们领到一棵老橡树下。老橡树的叶子已经落尽,树下积了厚厚的叶,疙疙瘩瘩的躯干上挂满了伤痕,像一张张刚毅的嘴唇紧闭在一起,秋风从树梢掠过发出呜呜的响声。橡树的下方有一条普通的石洞,垒洞口的石墙已经坍塌,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老板望着我们漠然的面色说,这就是八路军的弹药库啊!当年,敌人扫荡了几次就是为找这弹药库。为了保卫这处弹药库,有多少好青年从这里拿着武器走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这弹药库就是他们的命!他们叫什么名字,后辈们都记不清啦!

我们听完老板的讲述,默默地对着弹药库,深深地鞠了一躬!

载我上山的朋友正在捆扎着满车的果筐,他漫不经心地问一句,采到红枫叶了吗?我说,采到啦!我已把它夹在生命的书页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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