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必读社 > 倚栏轩文学网 > 故事会 > 正文

亲情之土培育爱情之花

2009/01/09故事会


夕阳西下,我推着小车离开家门。红油汤里,浸润着一串串的藕块、肉片、蘑菇……浓郁的香辣味在学校门口飘散,吸引了很多大学生,我手忙脚乱,一边收钱,一边把熟食装在一次性的纸盒里递给他们。

天色渐黑,对面卡车上的灯亮了,香蕉、柚子、苹果、红提闪耀着温馨香甜的光泽。卡车的主人吴刚朝我招手微笑。他是个四十岁的外地男人,五官长得清晰,皮肤上却长了坑坑洼洼的疙瘩,使他的面相显得凶巴巴的。第一次见他,我吓了一跳,也没打算理他。但是做着邻居久了,才发现他是一个温和善良的人。这附近的大学生们久久的,也喜欢他了。女孩子们小雀子一样围在他的小卡车前,足斤足两了,还在纸箱子里顺手拿走一只又大又红的苹果,他只是微微笑着。

两年前,我与前夫离婚,回到母亲的家。我们只是这样做着生意上的邻居。

五月的一个傍晚,母亲下楼,突然踩了个空。保安给我打电话,我匆匆地回家,把母亲送入了医院。接下来,美国的大哥、北京的二哥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三姐一家赶了过来。三姐忧心忡忡,把我拉到门外,将一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说:大哥二哥和我平时都太忙了,没有时间照顾妈妈,我们商量了一个意见,你不要再去摆摊了,留在家里照顾母亲,行吗?她期待的眼神,还有大哥二哥的焦虑,让我心中软软的,我点了点头。

推着母亲的轮椅,在小区里散步。一个人走过来,朝我招手,竟然是吴刚。他小跑着过来,本来想问什么,但是看到口眼歪斜的母亲,终究没问,搓着手站在一旁。我说:我以后不卖熟食了。他“哦”了一声,眼神变得黯淡。

第二天,吴刚又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老式的保温瓶。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呀?他支支吾吾地说:我炖了点鸡汤。我说:谢谢,老人哪里能喝这滑腻的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他呆了呆,说:你,可以喝的。我推着车子转身,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这句话。回头再望,只看到他离开的背影,心中酸酸的。

天气适合的早晨,我把轮椅从二楼搬到楼下,再上楼把母亲背下来。这天,刚把轮椅抱出门,便看到吴刚站在门口,他一把接过轮椅,蹬蹬蹬地下楼,又蹬蹬蹬地上楼,背起母亲就往下跑。

一个孤独的弱女子照料着相依为伴的老人,生活上需要帮助,情感更需要依恋。我在吴刚无言的关怀下,久已尘封的心慢慢融化。从世俗的眼光看,吴刚和前夫没得比,但是他的细致入微却是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周末,吴刚把女儿带了过来。女孩子有十一、二岁,眼神温和清亮,与吴刚如出一辙。我一直都喜爱小孩子,可是上天却与我开了个残酷的玩笑——不能生育,这也是前夫与我离婚的主要原因。

吴倩推着母亲在小区里散步,我在客厅里拖地,吴刚在厨房里洗菜做饭。这是一个真切的家庭生活场景图,我站直身子,擦擦脸上的汗,忽然有些恍惚,它是属于我吗?好象并不真切,只需一个眨眼,人哪物啊景啊,顷刻之间会消失无踪。

令人伤心的是,三姐好象不太喜欢吴刚。她不大搭理他,而且总是忘了他的名字,一叫起来就是:吴……吴什么,哎,你和我下去,把车里的鱼搬上来。吴刚见到三姐就紧张,他一紧张,整个脸部肌肉绷得更难看,有几次把三姐吓得倒退几步。他们互相厌烦对方,我夹在中间很为难,一个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一个是给我平淡幸福的爱人,我究竟站在哪一边?



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没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临走之前,她拉着我的手,口齿不清,但是我听懂了她的意思,因为小时候我注射了过量的庆大霉素,导致左耳失聪,所以没能象哥哥姐姐那样读很多的书,她和爸爸一直很愧疚,爸爸还在世的时候,他们已经商量好,把这套属于他们的房产全部留给我。我一边哭着一边点头。

哥哥姐姐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走了。她枯瘦的身子躺在棉被下,就如睡着了一样。大哥二哥,不停地用纸巾擦眼泪,怎么也擦不完。三姐是一个情感不外露的人,可是她抱着我,号啕大哭,失去了常态。

办完了丧事,我们四兄妹坐在一起。大哥忽然问:那个男的是谁?三姐说:他叫吴,吴什么,我又忘了?是小妹的男朋友。二哥皱皱眉头,说:面相很凶啊!我赶紧说:他心地很好,是个好人。三姐说:可是这个人不知根不知底,小妹,你还是和他算了。我给你介绍一个我们院里的同事。我冲着她大喊道:我的前夫不是你介绍的吗?结果又怎么样呢?我的事,不用你们管!三姐的表情很尴尬,说:好,好,我不管我不管!

母亲走后,我一个人很孤独,吴刚过来陪我,后来索性和女儿搬了过来一起住。三姐偶尔也会过来,带一些他们单位分的物品或者外地出差带回的土特产。对于吴刚和他女儿的衣物,她假装没看见,只是有一次,忽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有没有准备结婚?我愣了半天,说:我们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实际上,我和吴刚都没有提过结婚,仿佛婚姻是一口深井,谁都要小心翼翼地绕开。

一天,邱刚去进货了,我守着他的水果摊。忽然接到三姐的电话。三姐说:爸爸妈妈留下来的房子,我们四兄妹是不是应该分一分?我愣住了,半天才说:妈妈说把房子留给我,你们的条件都很好,不会和我争的。三姐的声音冷的象冬天里的石头:妈妈可没有对我们说,也许这只是你自己的意思,再说,该我们的东西怎么能不争呢?我一下子气怔在那里。

我以为三姐只是说说而已,可没想到过了两个星期,她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你什么时候搬出来啊?你如果不搬的话,我们只有通过法律的手段来解决了。晚上回家,我把三姐的话对吴刚说了,他低着头,没有一句话。

一直到接到法院的传票,我才知道三姐是动真格的了。我又伤心又愤怒,没想到报纸上电视上为争遗产撕破亲情竟然发生在我们身上。至于吗?我决定去三姐当面质问,既然她无情,我还要什么脸面?

三姐是一家建筑设计院的总工。我冲到她的办公室时,一帮人正在开会。我掀翻了她桌子上的一撂文件档案。我说:你没有尽孝道,凭什么争遗产?

我的愤怒延续到开庭,我没有请律师,我没钱请我也不要请,房子判给谁已经不重要,父母没了,亲情也没了,我还能有什么呢?奇怪的是,三姐也没有请律师,而且她基本上没说什么话,眼睛盯着我身后的白墙,法官问一句答一句,表情始终冷冷的,我要冲上去骂她打她的欲望,一下子都没了,有的只是心灰意冷。

法院作出了判决:将房产按市值估价,得到房子所有权的继承人,将与房产等值的四分之三的货币返还给另三位继承人。我没有钱偿还,我只能拎着我的换洗衣物离开父母的房子。三姐将房款打到了我的银行卡上,据说大哥三哥也收到了这笔钱。



从来都没有想到生于斯长于斯的城市,竟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就在我彷徨的时候,吴刚说:我们结婚吧。我酸楚地一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结什么婚啊?住哪里,吃什么啊?吴刚说:租房子住啊!租房子比买房子划算多了。吃的就更好解决了,实在没吃的,就吃水果啊,吃水果多好,又减肥又养颜。他呵呵地笑起来。

那天晚上,吴刚和我谈到了前妻。两个人是在南方打工认识的,回吴刚老家结婚生完孩子后,在农村呆不住,一个人偷偷溜到南方打工,就再也没回来。

租来的屋子没有暖气,也用不起空调,只插了一只电暖炉。火红的光芒把小小的屋子照得暖暖的,而他的话更如一碗滚热的米酒,烫热了我的心。他说: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善良的知热知冷的女人,我一直都想找这样的女人一起过下半辈子。我说:就算我一无所有,你也不在乎吗?他笑:当你住在那么好的小区那么好的房子时,我根本不敢向你提出结婚,现在好了,我们平等了。他顺势往地上一跪,说:你愿意嫁给我吗?我卟哧一声笑了。他温柔地将我搂入怀中。

婚后的生活没有多少浪漫可言。我和吴刚共同经营着水果摊,除了晚上的流动卡车外,我们在学校附近的集贸市场租了一个固定的水果摊位,他进货我守店,他守店我做饭。晚上,我和吴倩吃完晚饭,她在家做作业,我带着饭盒给吴刚送饭,看着他吃得香甜,我感觉心里暖融融的,普通人家的平淡生活就该是这样的吧。

大哥二哥打电话过来,问:小妹,过得还好吗?我“嗯”了一声,不愿再多说话。三姐的电话过来,我接都没接,就挂断了。

三个月后的一天。吴刚去果批市场进货,才走一会儿,忽然折身回来。说:赶快收摊,跟我去医院。我问谁病了?他说:是你三姐,在肿瘤医院,快不行了。我迟疑了一下,随着他往车站跑。

三姐躺在病床上,已经枯瘦如柴。姐夫和他们的女儿流着眼泪,站在病床旁。我喊了一声“三姐”,眼泪滂沱而下。所有的恩怨在生离死别前化为乌有,变成了悔恨与心痛。三姐见到我,露出了笑脸,她抓住我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说:小妹,你终于来看我了。我伸出手,揩干她眼角的泪水。她欠起身,从枕头下拿出一串钥匙,放在我的手中,说:你从小心地单纯,已经遭遇了一次不幸婚姻,我和大哥二哥都很心疼你。大哥二哥离得远,总是要我多照顾你,真是愧疚得很,我太专注工作,对你没有尽到姐姐的责任。她转头,朝吴刚笑了笑,说:原谅我们,我们一直对你都没有什么好印象,觉得你别有企图。二哥当时提出意见,让小妹自己选择:要么你们分手,要么退出房子,我没有同意,我说,万一棒打鸳鸯,那不是毁了小妹的幸福吗?所以,我们兄妹三人商量了这个意见,也算是对你的一个考验。现在我们放心了,我们把房子还给小妹,希望你以后好好待她,好好过日子。

吴刚点点头,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三姐交待完了后事,握着我的手,含着笑离开了。
更多故事会

猜你喜欢

更多故事会

文学百科

文学百科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