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又是一个秋天

想换一台电脑。这台电脑速度慢起来时，我在键盘上凭感觉敲下一行字，出去客厅倒一杯水，坐下来，喝一口，再叉着手看屏幕，这时，屏幕上的字才开始一个一个挪动，像破壳的鸡仔一样跳出来。即便如此，我还是看清楚了，网络上的天气预报说明天开始要降温，有一股冷空气自南向北穿过这个国家，看来，秋天要来了。

这是我在东莞的第五个秋天了。我暗自这样想，仿佛看到年轻的瘦诗人正在长出胡须。从韩江边到松山湖畔，大约只是从一片水走向另一片水，人生大约只是从此岸走向彼岸，期许有别而景致大致相同。在这炎热的晚上，我开始想象着穿过锁骨的凉意，冰冷的小手大概也会慢慢苍老，像冰冷的绿叶子，冰冷活着并慢慢枯死。我们大约只看到今天的绿色和明天的黄色，并无法体会在绿与黄之间，冰冷的叶子所知道的一切信息——它所感受到的退缩和坚持，一点点胁迫着它。最后由于恐惧，叶子中的绿，将自己蜷缩起来，叶脉向内用力紧缩，紧紧抓住了自己。然而自己永远是抓不住的，最后的力在风的飘摆中松开了。和你我的感觉一样，它似乎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但似乎也没有必要去做了。

叶子所知道的，我们无法在电脑里演示一遍。

在东莞的第五个秋天，大概还有一些欢喜。而被命名为秋天之后，欢喜的，只是浅浅的，如水面荡漾开的波纹，如经由指尖传遍全身的凉意，如梦境中叶的飘落，那抚摸大地之后的一丝体贴。我们所需要的欢喜如此简单，竟又如此浅薄，以致它在心底荡漾而过的时候，你我都没有察觉。如同手握电话遥隔时空的寒暄，电话的冷和面颊的热，脑海中若有若无的影子，伸手无法触及的体温，所有这些都属于秋天。飘飞的思绪如翩跹起舞的散文，在秋天的深处，每个人都可以做一做自己，一个没有被别人眼光雕刻过的自己。

肉麻一点说，我爱这个秋天，爱它的短暂和干净，爱它在盛夏癫狂过后的一丝颤抖，爱它在我年近而立的年华到来。时光的刀慢慢剥削，谁能保证最后剩下的就是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