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之雨还是上帝之泪
高温之后突然有了乌云，平日里倒是不在乎天气怎么变化，可今年不行。进入八月，我被安排在县里的防汛值班室里总值班。去年也是这个时候，不过命好，半个月时间竟然没有下雨，自然也就谈不上防汛了。按照所谓的防汛预案，总值班可谓是责任重大，一时不能离岗，而是随时要观察天气变化情况。最近县里的气象台每天都要给我的手机发来短信，报告天气情况。
现在科学是发展了，天气预报很准确。有时候可以精确到小时为单位。不过今年就没有去年运气好，没进八月的时候，每天几乎都是三十八九度的高温，不过那时我却没有值班。刚进八月，轮我值班了，天气突然有了变化。先是邻近的省份总是出现暴雨，要不然就是泥石流吞噬生命。前十天几乎没有事情。眼看着快要到十五号了，因为到了这一天我就要给下一任值班人员交接。到那时候至少我不需要这么的提心吊胆。
可是就在昨天中午，我正在午睡，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赶忙去接是气象台打过来的，说接上级指示，下午以后我们这里可能要出现大暴雨，让提前做好防汛准备。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顿时没有了睡意，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清醒过来，我就急忙到院子去看。好家伙，乌云密布，气压出奇的低。也不知道因为我是一只呆在有空调的房子里，还是外边的温度真的令人恐怖，反正在院子里我没有待上几分钟，就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看来气象台没说假话，我这时赶紧去防汛值班室，一路走一路想，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照早就制定好的防汛预案去操作。可是到了值班室我才知道，这里竟然没有存放预案。想找人问，可正是中午休息时间，打那里的电话都是没人接听。当时急的我在值班室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上苍也体谅我，直到下午上班也没有降下雨来。
说来也是奇怪，到了下午的时候我怎么发现天空的乌云开始淡化起来。后来我又接到一条消息，说暴雨可能发生在邻近地区。但愿不要有暴雨，且不管发生在那里。到吃晚饭的时候，我已经按照预案把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回家吃完饭我还好几次到院子里去张望，生怕暴雨又会回来。直到我看见西边已经开始露出蓝天，这才心里踏实起来。
晚上看电视一直到凌晨一点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发生。我安然去睡觉了。可是在凌晨三点钟的时候，一声几乎就在我耳边的惊雷几乎把我从床上震到地下。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从床上跳到地下，这时发现外边是电闪雷鸣，大雨如注。我想拨打电话，可是手机已经没有信息了。我想用座机，可是已经停电，我呆在屋子里就如同困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此时到底该做什么。
雨越下越大，电闪得几乎把大地照射成了一片银色。我们家院子本来出水很利索，可这会儿院子里也已经挤满了水，眼看着要涌进我的屋子。好多年没有看到过这么大的雨水了。这时妻子也从隔壁的卧房里走出来。
本来我们两口子几十年都没有分开住过，只是今年太热，妻子又不能吹空调，所以我只好睡在书房在一张单人床上。妻子朝外边看了看，发现院子里都是水，她说采取措施说不定雨水会进到屋子里来的。我说我去看看水道，可妻子不让，说我身体不好，要是让雨水淋湿了，不知道又要害人到什么时候。
于是妻子去了，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她把水道怎么鼓捣了一番，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的水位终于开始下降了。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是电闪雷鸣，雨还是那么大。这时我心里开始发毛，要是在这样下下去，我们别说是山区，雨水有走的地方，恐怕农村许多简易的房子会经受不住的。就在我祈祷大雨快点停下来的时候，大雨总算小了下来。这时东方已经开始有了鱼肚白。
我穿好衣服，本说到大街上去看看情况。因为我在值班，不过昨天下午我该通知的都已经通知过了，按说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只是这么大的雨我还很少经历，所以心里总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可当我刚把什么都准备停当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手机的信号又有了。我接了一个战友的电话，说我的另一位战友家让暴雨给淹了，而且很严重的。说我有车，能不能赶紧去看看，看能不能给抢救出点什么来。
我的这位战友我知道，当年在部队他可是为风云人物，曾在一次救火行动中负了伤，为此还荣立了二等功。后来复员回家，本来是可以安排工作的。可是他说自己身体不好，到到位也做不了什么，于是放弃了安置就回到了农村老家。尽管我们平时也联系，可是我还从来没有到过他们家。按照战友的指点我驾车前往。好在他家离县城不远。
一路上到处都是积水，来到战友的村子口，我发现自己的车子已经不能进去了。不过战友家就在村子东头，我徒步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可当我看到战友家的情景，顿时有些傻了。这就是我战友的家？这就是当年荣立二等功的战友的家？院子已经没有多少围墙了，大门这会儿不知道是本来就没有，还是被大水冲走了。我来到院子里，看到战友正在把一口大铁锅从倒塌了一半的屋子取出来。
他看见了我，似乎还有些不好意。他问我是不是路过这里去查灾？我说我就是专程来他这里的。我走进他已经有一半被暴雨冲走的屋子，发现里边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尽管还有几样家具，可是我看得出来，这些家具都是当年他结婚用的东西。难怪老天爷没有让洪水把它冲走，因为老天爷也知道，社会发展到今天，谁还会稀罕这些破玩意儿呢。
“你这屋子怎么还这样破旧呢？”我说：“这些年难道你就没有盖新房子？”我刚问到这里，战友的妻子从另外一间已经完全倒塌的屋子里搬出了说是被子，其实让我说已经成了雨水和泥和在一起的泥蛋子。
“我们经济一直不好。”战友的妻子说话了：“原说过了这几年我们有了条件就盖新房子，你知道的，他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一遇到天阴下雨，腰就疼得直不起来。村子里的人大多都外出打工了，可他身体就这样，我们只能靠几亩地过活。”
“他立过功，政府应该给予帮助的。”我说：“怎么，不是现在国家都在给投资让大家盖新房吗？怎么，你没有享受到？”
“好了，不是这些了。你看这样子，想让你喝口热水都没有希望了。”老战友显然是不愿意我把话题扯的太远：“你说这老天也真是的，今年真的是疯了，从南国一直下到北国，到处是洪水，到处是泥石流。这里不是路断了，就是那里没电了。你说是不是地球有些不堪负重了呢？”
“我说你呀！”我知道老战友的心思，他是不愿让我去说那些社会的不公。可是这会儿我是真的不愿意接住他的这些近乎玩笑的话题：“你可是有功之臣，不该享受这样的待遇。你的问题我要替你反映。我就不相信，这世道真能想、像老天也一样，为所欲为，随心所欲吗？”
“好了，别想不开。当年是我自己要求回家来的。和政府没有干系。再说了，这是天灾，谁也没有办法。汶川的地震，玉树的地震不是也死了那么多人吗。前几天不是一个县也发生了泥石流，不是也几千人命归黄泉吗？我们这还算好的，损失了点东西，至少命还在。只要有命，将来就什么都会有的。”老战友说。
“好了，你说还有什么需要抢救出来，我来帮你搬。”我知道这会儿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看到苍天还是乌云一片，还有可能随时下雨，既然来了，就帮着战友搬点东西出来。尽管战友的家什令人心寒，可是这毕竟是他们一家人活命的源泉。
“也没有什么，就是存放我立功奖章的小箱子还被埋在里边。老婆说不用找了，可我觉得应该找，毕竟那是我人生的一段值得记忆的经历，你说是不是。”看到老战友要把这个任务分给我了。我当时一听，真想对他说，其实他老婆说的没错，可是看到战友的腰还没有挺直，于是就不想再多说什么。
在淤泥中找了半天总算找了了他给我比划的那个小箱子。还好，小箱子还完好无损，不过浸泡在雨水中，里边的东西一定是见水了。来到院子里，我急忙打开小箱子，原是为了取出里边的东西。可当我打开小箱子，又是惊呆了，里边除了一枚二等功奖章，再就是我们那个时候的领章帽徽。尽管已经被雨水浸泡的有些模糊不清了，可是凭我对领章帽徽的了解，这是一幅新的。
“你一直还保留着这些东西？”我问战友。
“怎么？难道你没有保留？”战友死死的盯住我：“我们复原的时候部队不是专门给我们一人发了一套新领章帽徽吗。难道你把它弄丢了。”
“应该在的，只是这么些年没用，也不知道现在把它放到哪里去了。”这时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英雄气短。要不是天又开始下雨，我还真的不知道下边的话该怎么说：“又下雨了，要不先躲在我的车子里，我想政府会来人救济的。”
我是硬把他们夫妻拉到我的车子跟前，可是当我打开车门的时候，他们说什么也不肯进去。说全身都是泥巴，这么干净的车子，怎么好被弄脏了呢。放在平日说不定我会折中，可真会儿我不知道来了什么情绪，强行把他们夫妻推进了车子里。
“能沾点泥巴也算是这车子的福气和造化。”我坐上车说：“真不知道这雨是苍天之雨还是上帝之泪！”
战友说：“好了，别伤感了，是不是最近有写书了。其实你现在活得最舒坦了，为自己活着其实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了。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怎么想都可以，就是别刨根问底。要不然……”
老战友说到这里停住了下话，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包一块钱的香烟，想给我取一支，可是没想到让雨水已经淋得只留下黄糊糊的一堆说不上来怎么去形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