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片叶子的悼念

有一种叫印度橡胶榕的树，在校园里随处可见。刚进大学时，其它树都显得稚嫩的很，唯有印度橡胶榕长得有枝有叶、像模像样，稍有些气候。新校区内遍植此树，想必也是它们易生长、长得快的缘故。

印度橡胶榕是榕树的一种，所以像其它榕树一样，四季常青，枝干上有许多根须垂下。印度橡胶榕的叶子很大，能遮住人的一张脸。因为随处都有，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对它们早已熟若无睹。在我眼里，它们就是一棵绿树，在美观上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且不开花，也许正是这个缘故，与它们朝夕相处了将近四年，心中没有产生任何的好感。当然，也谈不上厌恶，反正就是不冷不热，像萍水相逢的朋友，离开后不会产生任何的牵挂。可就在临近毕业之时，我对它们不但有了好感，还产生了敬畏之情。

一天傍晚，在回宿舍路上，我顺手从一棵印度橡胶榕树上摘下了一片叶子。一个同伴还对我说：“这么残忍，树也会痛呢。”我说：“一棵树少了一片叶子，就像一个人少了一根头发一样。”如果从我头上拔一根头发，会让人感到快乐，那我愿意忍一时之痛，以换取别人的快乐。

我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早有前科在先。先前，我摘了叶子后，只是将它们放在书桌上，过几天，它们理所当然地枯败了，树无根不活，更何况一片离枝的叶子？枯败后，我就将它们丢弃了。这一回，我将这片叶子的叶柄放在水里。我书桌上有一个鱼缸，早已不养鱼了，但我仍将它放在书桌上，还装了水。我就顺手将带回的叶子养在水里，心想，这回肯定能更长久些。

一个星期过去了，那叶子仍崭新如故，这是意料中的事，我不以为奇。两个星期过去了，那叶子没有丝毫的憔悴之态。有个见证了事情始末的人来到我书桌前，看到它时惊奇道：“这就是那天摘下的叶子吗，这么久了，还这么绿，和刚摘下时的一样！”我在心中也暗暗纳罕。

三个星期过去了，我要给鱼缸换水，将那片叶子拿起时，我不禁震憾：多么顽强的一个小生命！叶柄弯到后面去，我没发现，原来它早已长出根来了！两条半指长的根，脆弱而坚强，因为是长在水里的，那根显得白而透明，有点像浮萍的根。我当时真的是深深震憾了，心中感动不已，谁能想到，一片离枝的叶子如此不屈，唱了一曲最动人的生命礼赞。

从那里起，我就将它时常看顾。到了毕业离校之时，那根长得更全了，叶子自然也更加鲜绿。出于心中的敬畏之情，离校时，我除了将一盆花草送人外，剩余的都留在那儿，唯独将那片叶子带走。堂哥在福州，我所有东西得暂放在他家，所以我离校后就往堂哥家去。到了他家后，我仍记挂着那片叶子，因为携带不便，离校时，我将鱼缸里的水几乎倒光了，因而我得马上往鱼缸里补充些水。可在我低头瞧时，那个鱼缸还在，那片叶子却不见踪影了，不知落在途中何处。说实话，如果丢失的是一个人，我肯定会回头沿途寻找，而且非找到不可，可因为它只是一片叶子，我就忍心弃之不顾了。

然而，我时常将它忆起。我摘下又丢弃的叶子数不胜数，唯有它让我知道：一棵树上的一片叶子，不能等同于一个人身上的一根头发！

想起那片叶子，我心中感到羞愧。我总以为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可真正善良的人，即使是一片叶子，他也会回头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