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处，人不在

1、

总是不断地在告别，在遗忘。很多的人，在我茫然回首的时候，已经远去了踪迹。

有些爱，真的只能彼岸赏花吗？

拨通他的电话的时候，我依旧在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直到耳边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才恍过神来，笑着说话。

无非是日常的招呼，但是我分明听见了他在说：总算有你的电话了。我不置可否，任他说，原来那些不去接听的电话里，只是他的惦念，他告诉我，他已经不期望我会接他的任何一个电话了，之所以会偶尔拨打，只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变换我的号码。

依旧是那一个人，那个说着“认识你真好”却已经擦肩而过的人，不想多说话，告诉他我一切安好，从今后勿念，便断然搁了电话。

可是搁了之后，我却非常清晰地听到了他很深很深的一声叹息，并看见他在一层又一层的烟圈里，孤寂地看着电话，然后抬眼，看远处的天。

这是他的习惯，我知道，却更知道从今后，我们已经是咫尺天涯的相隔，不再有相见之期。

而这一刻，我坐在曾经一起小坐过的池塘边上，看眼前微波粼粼，看柳树随风飘荡，只看，不想说话，也不想去想什么，更不想看向身后，因为身后不远处，有一幢大楼在明天之前将彻底倾覆。

我是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而来的，她告诉我，那幢大楼因为规划要撤除了，昨天已经动工，这一两天内便会拆完。听到的那一刻，我突然连心也开始绞痛，我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是不是曾经惦记过这幢大楼，但我分明在里面生活了长长的三年。三年里，我经历了很多事，认识了很多的人，包括他。

有很多的记忆都已经在恢弘的时光里远去了，涌上心头的，是这一刻满满的不舍，我不敢转身，不敢去看，我怕那灰尘飞扬、机器匆匆来回奔忙的场面，会让我泪如雨下。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曾经在这里是怎样抱定了用一生去等待的决心，怎样固执地想要等来他的发现，却终于终于在某个下雨的黄昏，安静地看他携她的手离开。

也许他真的不曾知道我是多么想成为他独自欣赏的那朵花，可以日日摇曳在他的眼眸里，不想他的眼光有一分一秒的疏离。那种毅然曾经让我无比从容，无比执拗，于是日日的笑颜，只为他如花般绽放。

空旷的舞台上，却只有我一个人在跳舞了，纵使这舞如何极致如何美丽，最后换来的也只是一个人的谢幕，转身后，一滴泪水，便可以淹没周遭所有的喧嚣和欢腾。

终于是决然而理智的自己，知道无望便不希望，如“风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而你的笑容摇晃摇晃，成为我命途中最美的点缀，看天，看雪，看季节深深的暗影”，很多往事，便在这一刻，我放手，且让它，随风遥去。

不知道有多少时光，我一个人哭一个人笑，也不知道有多少日子，我始终徜徉在那种有他的思绪里，想着他的笑容想着他的关切，已经是我那时候每夜每夜睡去的理由。可是啊，终究不能再会有他独赏的目光了，我咬牙关上自己的窗，从今后，选择遗忘。

他终于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恰好在离开前的一天坐在这安静的池塘边，看水面上微波荡漾，看偶尔飞掠的蜻蜓，看远处的高楼。他在我身边坐定，我惊异，却分明在他眼里看见了不一样的光芒，但，就在他想要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我微笑着，向他告辞。

不想听见任何话，包括那声“再见”。在他携她的手之后，所有的，已经打上了句号。

我是一个太固执的女孩，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切，我却不允许我的感情世界有他人的加入，当我选择离开，便是永远永远的不会回头。

可是啊，多年后，我依然回来了，只为这里的明天便不再有旧日的踪迹，只为，只为我的生命里，以后再也不会有他丝毫的印记，我听着身后隆隆的机器声，我默然看眼前，携手处，今谁在？

人的一生，就是一个逐渐递减的过程吧，当终于回归为零的那一刻，我还会不会忆起这里的一切，然后，泪留满面地，和他说再见？

携手处，今谁在？

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