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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梦到河边

2010/06/12经典散文

很多人着魔似的,往湘西河街涌来。从凤凰、王村、迁陵、茶峒到里耶的一条条河街,到处是熙熙攘攘的追梦人。湘西河街一夜之间成了梦游的目的地。

河还是那条河,码头还是那个码头,街还是那几条街,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又一切都不一样。时间能让世间的一切变得苍老,也能让一切变得年轻。生命如此,湘西的河街亦如此。

飞檐下吊着的风铃,屋脊上蹲着的鸟兽,窗框边雕着的窗花,墙壁上码着的火砖,街面上铺着的石板,码头上垒着的石阶,都原模原样地呆在原来的地方,尽管有很多地方透露出现代人刻意修复的痕迹,但依然让人一看就心醉神迷。

历史、艺术、人物、建筑、风情、山水等揉合在一起,解也解不清,说也说不明,看也看不透,是景、是迷、是幻、是梦,湘西河街的魅力,就是让人参悟不透。

于是,我这个土着人带着新奇的眼光,夹在远方时尚的游客中,在一条条河街上游荡,枯竭的心河也开始潮涨起来。人世沧桑,起起落落,谁能想得到。

凤凰就是一个让人想不到的地方。

一个小山洼,一条小河流,一座小城镇,竟然是中国最美的小镇,竟然让那么多人远道而来。奥妙就在那几条河街上。

两条主河街沿着沱江两岸向上下游延伸,是凤凰古城的核心部位,主河街并不大气,也不阔气,逼逼仄仄,拐弯抹角,在古色古香的老房子间穿行,犹如穿行在明清时代的岁月中,从任何角度去看,都是景、是画、是文、是史。在主河街上徜徉,几步、十几步就会遇到一个岔口,岔口边生出一条小巷钻进密密的房子中,再拐个弯就不见了。如果离开主街踱进小巷,走了一阵,就失去了参照物,分不清东南西北,仿佛走进了迷宫,不知所措。但不用怕,这里的街巷都是相通的,向前向后走都没关系,一会儿就会置身于主河街或古城外的大马路上。凤凰古城的大街小巷像是在提醒人们,只要向前向后,左拐右拐不停地走下去,不怕找不到路。

凤凰的河街铺的全是长方形石板,石板颜色有点杂,是青褐色,与当地的土质颜色一样。经过石匠的手打凿后,石板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一样,放到街上拼接,严丝合缝,把大地包得透不过气来。河街的石板一块衔着一块,边咬着边,挤挤挨挨,相互包围着向前伸展,谁也离不开谁,谁也动不得一分一毫。从落到街上的那一天起,不到踩成泥土的那一天,每块石板命中注定要在那个巴掌大的地方终其一生。它们记不清有多少脚板踩过,很多踩过它的脚变成了泥土,它还是那样有头有脸地横卧在那儿,最多也不过是光滑了一些,融了一两个小小的棱角罢了。有了石板的强大生命,就有了河街的强大生命,生命走过的历程就是历史,生命越长历史就越长,当历史走到不为人知处,就会神圣起来。因此,我和游客到凤凰目的是一样的,是朝圣来的,猜想来的,追梦来的。

房子全是旧的,木房砖楼夹杂,一栋接一栋挨在街边上,一两层居多,三四层也有。黑瓦、飞檐、雕窗、刻门是所有房子共同的特点,这是明清时期江南房屋与苗族建筑融合的特色。走在凤凰的河街上,每个人都会想到,哪来这么多的旧房子。走进房子里一看,一切都明白了,房子里的磁砖、地毯、墙饰、家具、电器皆是现代摆设。聪明的凤凰人把新房子建成了一个旧壳子,而他们则在里面过着现代人的舒服日子。凤凰人真会享受。

但我觉得凤凰并没有让我失望,在这里到处可以看到他们对古城保护所做的努力。很多古建筑在他们的精心修复下,重新焕发了昔日的风采。那些快要垮塌的墙壁,被他们用仿制的古砖重新垒得整整齐齐,那些让虫子咬得千疮百孔的板壁、柱子、地脚,被他们重新刷上了桐油漆。更为难得的是,他们挖空心思把每一栋房子修得姿态各异,在共性中求自己的个性。有的飞檐高高翘起,搔首弄姿,显得很夸张。有的下方上圆,根固头稳,显得庄重沉着。有的在半空中吊一个阳台,阳台上的年轻女子在向远方眺望,让人魂不守舍。那些靠在河两边的房子,一半在岸上,另一半用柱子从河里撑起,两排密密麻麻的吊脚,让人感到担心,会不会被洪水冲走。

这些形状不一的古建筑或仿古建筑,在凤凰人奇思妙想,精心制作下,一栋接一栋从河边串到街边,再从街边爬进林木葱茏的山坡中。一栋奇特的房子,会让人眼前一亮,永远停驻心头。一片古老的房子,会让那些深陷在高楼大厦中枯涩的眼睛,重新焕发活力,那种气势是岁月无法替代的。眼前的凤凰古城,让我停滞的思绪,重新飘飞起来。凤凰古城的复原,恐怕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凤凰古城,远眺,黑瓦飞檐,灰墙土壁,红墙褐街,玉水绿山。好一个明风藏深山,清韵逐水流的地方。此等气势,犹如时光倒流。近看,幽街深巷,楼房毗邻,人群摩肩,商铺接踵。人旺商隆,再现春秋鼎盛。我行到此,感到词穷句尽。游人到此,也只能拿着摄影、摄像机,东拍西照。至于是否能悟出凤凰的神韵,那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仅如此,还不至于让我和游人对凤凰古城的河街如痴如醉。来到此地的人,都感到有一种无法抗拒的人文磁力在吸引着。这些人文磁力是从熊希龄、沈从文、黄永玉等杰出的凤凰人身上放射出来的。

熊希龄任过民国第一总理,是个推动变法维新,拥护共和,致力于社会福利和教育事业,积极投身抗日救国活动的爱国者、资产阶级政治家。毛泽东主席对他的评价是:“一个人为人民做好事,人民是不会忘记他的,熊希龄是做过许多好事的。”具有这等名声的政治人物,怎不让凤凰人感到骄傲。蜚声文坛,被誉为“中国第一流的现代文学作家”,中国着名文学家、史学家、考古学家沈从文,他的代表作《边城》,凄美、浪漫、梦幻,家喻户晓,享誉全球。具有这等才情的文学大师,怎不让凤凰人感到自豪。不仅在版画、国画、油画、漫画、雕塑方面均有高深造诣,而且在散文、诗歌等文学创作上取得卓着成就的“鬼才”黄永玉。他那独树一帜的魅力,让画坛为之倾倒,这样的大师怎不让凤凰人感到光彩。一想到这些名声响亮的人物,竟是从遥远的小山窝,从小小的凤凰河街走出来的,前去凤凰河街寻梦,沾点大师的灵气,看看这些大人物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了却人生宿愿的人,如过江之鲫向凤凰游来,激动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了。如果把这些人物随便放到哪个地方,哪个地方肯定也是人潮汹涌。出了这些杰出人物,凤凰是最幸运的。

凤凰河街随着沱江进武水,入沅江,在沅陵处与湘西的另一条流淌千年文明,沉积千年文化的酉水交汇。沿着崖石壁立,群峰相拥,蜿蜒在高山深谷间的酉水上溯追梦,酉水的河街承载着游人们更多更神秘更憧憬的梦。电影《芙蓉镇》把王村河街边的吊脚楼,搬上了银幕,不知触动了多少人的视觉神经。迁陵镇河街对面的四方古城,西汉时期的冶炼场,光绪年间的摩崖石刻“天开文运”,毛泽东国文教师袁吉六先生之墓,以及年代不详的“崖墓葬”,给迁陵镇人来人往的河街,增添了许多生动的历史人文韵味。

酉水两岸的山脉,时而后退,时而聚拢。后退处,河面宽敞,河水舒缓,如温顺的小绵羊,亲吻着船底,行船到此,乘船人心驰神散。聚拢处,河床逼窄,汹涌的浪涛如怒孔的狂狮,手舞足蹈地拍打着船舷,船过急流,乘船人神绷心紧。一路走船,船上游客的神情忽张忽弛,心上心下,别有一番情趣。当眼前一片开阔时,船行到了湘西北边的千年古镇———里耶。

里耶是一个值得人追梦的地方,河滩边那口出土两千年秦简的古井,不仅让游客百思难解,浮想连翩,而且让专家学者们也伤筋痛头,见解各异,打了不少口水战。因为得到了秦简的强力支撑,踏在里耶河街青石板上的脚步,没有一双怀疑是踩在两千年前的风尘里,那些竖在街边雕龙画凤,刻花镂叶的古房子,很容易使人迷失在如梦如烟的秦国里。

酉水支流清水江边的茶峒,沈从文大师那篇脍炙人口的《边城》从这里出世。如今,《边城》静静地躺在河街的碑林中,永远陪伴着白塔、渡船、黄狗和翠翠。翠翠那双忧郁的眼睛,在黄永玉大师的手下,停在河中眺望,永远地等待着心上人归来。

这一等,等来的是一批批前来追梦的游客。走在湘西河街上的我,看到河街的后辈们笑迎宾客的样子,心里暗暗羡慕,要是自己在河街上有一栋老房子,天天在里面做梦,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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