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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碎语

作者: 幽谷兰馨2009/10/03原创文章
  清晨,从懵懂中醒来。秋日的阳光已经悄无声息地钻进了窗,透过窗台上葳蕤的丁香和三角梅,在赭黄的地板上投下零零碎碎的不甚明晰的影子,秋日的气息,便静静地流淌。
  儿子光溜着背,偷偷地滑进了我的被窝。一双清澈的眼睛忽闪忽闪地,两排整齐的睫毛毛刷似地,在秋日的影印里,圆润的脸宠便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晕。
  妈妈,您今天上什么班?妈妈,我考试没有得双百分,您带不带我出去玩呢?妈妈,我的鞋坏了,再帮我买一双,我要ABC的呀,要酷一点的啊……
  儿子一连串的话。
  看着他狡黠的目光,我忍不住想笑。小家伙,巴不得我天天上班,这样就没有人在他耳边唠叨,没有人管他了;小家伙,想出去玩,又不能违背当初自己许下的诺言,想着法在诱我上钩呢;小家伙,人小鬼大,还挺有主见的,也挺臭美的。
  当听我说今天休息时,当听我说今天不能带他出去时,小家伙有些气恼,恨恨地爬出了我的被窝,回他的小屋里了,全然不顾我后面答应买鞋的声音。
  突地,就有了许多感触了。多么天真、率直又有个性的年龄啊,多么美好的时光!
  多年以前,面对自己的父母亲人,我也有同样的天真,同样的率直,同样的个性。曾经为了吃到想吃又不敢自己去拿的核桃,在母亲和奶奶之间耍着小心眼;曾经把老师的告状信偷偷压到父亲办公桌的最底层,又对老师谎称父亲出差不在家;曾经把自己不喜欢的外套剪了一条口,却骗说是玩单杠时给挂破的;曾经……有那么多个曾经,回忆的闸门一经打开,便一一泄了出来。
  多年以后,在这样一个秋日的清晨再想起那些过去的点点滴滴,温暖,更多的是悲凉。就像这阳光,有着暖暖的黄,却有着清秋的背景,和着秋风的萧萧,还有秋叶的飘零。
  有些东西,已经逝去了,即使找寻回来,也只是充当回忆的资本。在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对着已经熄灭的心香,虚无,感叹,空悲伤!
  匆匆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来不及欣赏身边的风景。
  又匆匆地查完房开完医嘱,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却是发呆。胸闷,头昏,全身疲乏,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办公室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息。
  几根青丝悄无声息地飘落到了面前摊开的病历续页纸上,白和黑,对比分明。
  突地心生厌恶,而且是极端地厌恶。永远写不完的病历,永远解释不完的病情,永远签不完的字,永远满足不了的病人的愿望,永远必须承受的病人和家属的责骂和发难,永远避免不了的医疗纠纷,永远达不到的领导的要求,永远轮不完的班和生物钟的紊乱,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全身心的休息和法定的加班工资,还有永远也得不到的法定地位和尊重……
  所有的一切,都见鬼去吧。今天,我要给自己放个假,我要让自己好好地享受一回。
  扔下未完的事,出了办公室的门,身后,是同事们不解的眼神。
  去了很久没去的发屋。一个阳光的男孩接待了我。
  洗发吗?不,烫发。染吗?染。要什么价位的?你们店最好的。要不要植发?植发?对,以前听说过吗?没有。植吧……
  心却是莫名的悲哀。三十几岁的人,整天不是家就是办公室,不是家务事就是工作,与外面的社会,却是脱节了。日子在前行,我却留在了原地;时代在发展,我却跟不上脚步;精彩在继续,我却失去了视听。
  上大学以前,清一色的短发,用父亲的话说是减少头发过多消耗养分,减少整理头发占去学习时间。上大学以后,没了学习的压力,也有了可自行支配的时间,便蓄起了长发,却是那种直直的飘逸的黑发,直到三十岁以前,都没有变过样。三十岁以后,岁月的沧桑悄悄爬上了眼角,印在了心里,直发也变成了卷卷的大波浪,唯一留下的,只有那黑色的孤独。
  为了生活,我得疲于奔命;为了世故,我得委曲求全;为了工作,我得不断充电;为了家人,我得柴米油盐。曾经这样对自己的生活状态给以总结,不知是该为已经失去的单纯悲伤,还是该为逐渐到来的成熟欢喜。
  整整七个小时的坚持,在男孩的精雕细琢下,我的一头齐腰的咖啡色海藻般的长发,终于现在了镜前。时尚,成熟,又有些女人的妩媚,效果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岁月的侵袭,一直都象是从故纸堆里爬出来的,浑身透着腐败的霉味。没有想到,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鱼尾纹,光润的脸宠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褐和微微的萎黄,从来素面朝天的我,还能有如此清新的气息。
  八百多的红票票,就这样到了别人的腰包,却没有丝毫的后悔和心殇。走出发屋,外面阳光灿烂。善待自己,感觉真好。老公问我秀给谁看,秀给自己,不行么?
  回到家,父亲母亲正在聚精会神地下棋。
  一会儿功夫,母亲输了,咕嘟了一句。耳背的父亲没有听清,问说的什么。母亲却把棋盘一推,嚷嚷着说颈项痛,没意思,不下了。父亲却不识趣,指着棋盘告诉母亲应该怎么怎么下就不会输了。于是,本来好好的两人便又开始了每天例行的争吵。不过很快,又坐在了一起,开始了下棋的游戏。
  劳累了一辈子的父亲退休了,听力却越来越差,很多时候听不清别人的谈话,免不了失落;辛苦了一辈子的母亲也老了,面如菊花,身如葫芦,颈椎病,肩周炎,说不完的疼痛无时不在折磨着她。
  他们的孩子,我和妹妹,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倒也圆满。
  几十年的光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溜走了。岁月在给他们留下风霜的同时,却又轮回了孩童时的争强好胜、率性而为。老小老小,越老越小!
  若干年后,自己是不是也能象父母一样,抛下身上的担子和心灵的担子,坐下品品茶、观观花、听听曲、下下棋、看看书、作作画?或是也如他们一样,一身的病痛,却有着一颗孩童的心?
  如血的夕阳又挂在了山头。赭红、橘黄、淡紫,霞光四散开去,燃烧了西天。
  突然觉得,世间许多事,其实是很神奇的。从一个点出发,绕了一大个圈子,可能回到的,还是那个原点。人的一生,从单纯开始,又以单纯结束,只是中间的复杂,却是无法理清说明的。
  都说,岁月无声,岁月无情,其实,只是自己多情罢了,只是自己多情总被无情恼罢了。于是,便有了这秋日里的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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